他生出想要拥有她的念头,就像盼望得到一条可以永远陪伴他的快乐小狗。
可看到颜十九为得不到她而疯狂崩溃时,炎朗又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他想要去争去抢,就算自己得不到,也绝不让颜十九如愿。
毕竟,几十年来他一无所有,永远在迁就、成全、保护自己这个任性疯狂的弟弟,这样偶尔争抢一次,嫉妒一次,不算过分吧。
可再后来,泰川城那让他误以为“神女显灵”的一幕,彻底改变了他的心。
当时那震撼和救赎的滋味,已深深刻印在灵魂,让他每次想起,仍觉心潮澎湃,激动得想哭出来。
从此只想跪伏在她脚下,仰望那菩萨一样美好圣洁的脸庞,像信徒般虔诚叩拜。
“所以云琛,我好想拥有你。”
炎朗用口型说完这些,云琛仍安安静静待在水里,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炎朗叹口气,为自己不敢表白的懦弱而悲哀,转而又想到了什么,对门口的万宸道:
“这水太凉了,去换些热水来。”
万宸本想拒绝,可眼下在医药院,除了他,没人可使唤,他只得快步离去。
趁此机会,炎朗快速拔去云琛身上的针,扶她起身,然后从衣袋摸出一个小小的指甲盖大的药盒,打开来,露出里面一颗奇形怪状的药丸,递给她:
“这是我为自己制完药后,用最后剩下一点龙烬,照古书制出的一颗‘噬魂丹’。我将它给你傍身,倘若将来你遇到恨之入骨的天大仇敌,就用此丹杀他。
这丹无色无味易溶于水,你可悄悄下在他茶里,饮后不伤血肉,不显中毒症状,却专攻魂魄心脉,叫他白日见鬼、夜不能寐,逐渐崩溃错乱,直至魂飞魄散。世上没有任何解药可以救。”
云琛刚从水里坐起身,满手都是水,没法接那颗药,但瞧那药麻麻赖赖,长得跟个癞蛤蟆似的,她忍不住嫌弃地往后躲:
“不要了吧,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若杀仇人,光明正大杀了他就行,干嘛下毒呢?”
“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光明正大啊……”炎朗着急,话还没说完,万宸已打热水回来。
没办法,炎朗只得又赶紧将噬魂丹塞回衣袋,神色恢复淡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既施完针,开过药,七日期限已到,炎朗踏上了回东炎的马车。
在万宸忙着套马准备出发的时候,炎朗掀开小窗上的帘子,与云琛简单告别。
她的耳朵已经好了许多,虽不似从前那样灵敏,但已经能正常与人说话。
看着炎朗明显长大一些的容貌,隐隐有矜贵公子的模样,云琛笑得十分开心,拍拍他的肩膀,故意用对小孩子说话的语气道:
“回去要多多吃饭,按时吃药,才能快点长高高哟!”
炎朗白了她一眼,“啪”地放下车帘,叫万宸起程。
马车行出去一段距离,炎朗又想起还有句话没说,但见万宸根本没有听他命令停车的意思,他只好探出车窗,回头朝云琛大声道:
“照顾好自己。等我长大,我会回来找你。”
云琛摇摇头,眉眼俱弯,笑得温柔又灿烂:
“别来找我啦,找你的新世界去!傻子。”
云琛话音落下,炎朗整个人怔住,一瞬间就明白,水下施针时,她其实看懂了他那句“想要你”。
亦看懂他内心的孤独与寂寞。
比起困惑于男女间的小小情意,她更希望他长成顶天立地的真男儿,去拥有他渴望已久的新世界。
“云琛啊云琛……”
炎朗喃喃念着她的名字,真不知上天将多少天地灵气聚于一体,才造出你这样性灵通达的妙人儿。
难怪说,能抵达黑暗深处的,永远是最纯白的光。
炎朗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久久无法平息。
一直到马车驶出去很远,他才略略平静下来。
去长大,去守护她吧。
真菩萨也要威护法,对吧。
炎朗摸摸衣袋里的噬魂丹,正这样想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打断了他对未来的所有幻想。
万宸用锋利的剑刃挑起车帘,目光盯向炎朗衣袋,字眼恭敬却语气生硬道:
“王爷可是制出了什么好东西?请王爷给卑职瞧瞧,如果不方便的话,卑职自己来取也行。”
第427章 迷死他
楠国三十三年冬,虎威军从东南上书十六封,禀报军务安排、筑造边境线等大小事务。
另一边,北境的狮威军则接连上书九十八封,恨不能将某人裹进信封,一起寄出去。
京都那边,朝廷章察院天天忙着处理文书,瞧着东南来一封,北境来八封,俩将军大小事务千百件,事无巨细全交代了。
狮威军的上书里提了八百遍“北境一干事务均已妥当,静候圣令”,就差直接说“求求了,这边什么都安排好了,快让我俩回京成婚吧”。
此举惹得整个章察院哭笑不得:
“霍将军几个意思?这么多上书,我看得眼睛都花了。”
“还不是暗示我们,赶紧下令让他俩大军会师回京呗!”
“那干嘛不明说呢?”
“不好意思呗。谁让霍将军之前说,两年后修完边境线才与云将军见面的,后悔了吧!”
“唉,九十八封上书,意味着我要写九十八份存档!本来上公务就烦,这下更烦!怎么我也成了他俩恋爱的一环?行吧行吧,等他俩大婚请酒的时候,看我不喝死他俩!”
“就凭你?一文官,想喝过俩武将?做梦呢?”
“哈哈哈哈哈——”
为了不让霍乾念那家伙继续用“上书”折磨整个章察院,院史连夜拟制、呈报、发布召狮威虎威大军回京的圣令。
据说,圣令前脚刚到狮威军,传令兵座下的马蹄子还没迈过营门呢,全体狮威军已原地弹射起步,朝与虎威军会师的预定地点——烟城,急行而去。
事后,据传令兵描述,现场那架势就跟一群撒开绳子的大金毛犬似的,咧着大嘴,呲着牙,一个劲傻乐,轰轰就往外冲啊,吓得他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另一边,虎威军也已在向烟城急行的路上。
在荣易和罗东东的嬉笑注目中,云琛今日置办新衣裳,明日差人去买脂粉,后日又对着镜子练习捯饬发型,连吞云兽头上都摸了茉莉花油,没一刻消停的时候。
临到烟城前,云琛特意停下来扎帐子,沐浴洗发,从头到尾打扮一番,还给自己上了妆。
却不料,等她自信满满出现在荣易和罗东东等人面前时,直接吓得所有人退避三舍。
伏霖惊恐:“谁家纸扎人出来了??”
罗东东忍不住凑近云琛,伸出一根手指,抠抠她脸上快糊成大白墙的脂粉,边弹走指甲缝里的白泥,边打趣道:
“老大,你这脸,比俺们村死了三天的老太婆还白。你粉抹太多了吧?”
荣易也鼓足勇气凑过来细看,刚看一眼,又吓得赶紧退开,脸皱得跟团沙皮狗似的,嫌弃道:
“老大,你这妆,这审美,真……真挺阴间的……”
“没有吧?我觉得还好啊。”云琛心里有点发虚,拿来镜子一看,这才发现,刚才帐篷里光线太暗,她不自觉上妆太重,这会走到阳光底下,顿时原形毕露,变得惨不忍睹。
“唉,看来还得靠我。”伏霖边说边挽起袖子,对荣易和罗东东命令:
“端水,拿梳子、花油、胭脂、玉容粉,还有眉黛……全部拿来。”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伏霖拉着云琛,将那鬼火妆容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手把手教她怎么扑玫瑰水、擦牡丹雪凝膏。
而后,荣易和罗东东搬来两把椅子,伏霖与云琛对坐下,他开始一点点仔细地、耐心地为她上妆。
一边上,还一边教她:
“你肤白,玉容粉便要浅色的,第一遍轻扑匀,第二遍重扑眉骨、脸颊、鼻梁和下巴……胭脂用糯粉最宜,刚好遮住你这几年风吹日晒出来的一点小皴裂……你眉毛浓,就不必重描,挑些许眉峰即可……另外口脂的话,你怎么画都是好看的,只是别要正红色,那是大婚时才用的……还有眼睫,切忌过重而喧宾夺主……”
伏霖声音不急不缓,说个没完没了,云琛不停“嗯嗯嗯”,荣易和罗东东则越听越没兴趣,很快坐在旁边打起瞌睡。
伏霖拿起一支眼睫笔,端住云琛下巴抬起,靠近她的脸,专注地为她细细描绘。
云琛很少与除霍乾念以外的男人离这么近,不禁有些局促,瞧着伏霖斯文又英俊的脸孔,没话找话:
“你怎么会这些?我还是第一次见男人会上妆。”
伏霖手中描绘不停,轻笑一声:
“上妆而已,何分男女呢?就像花草树木,天地日月,像我手里这支笔,哪有男女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