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刻钟,云琛像是被迫看了一场这世上最漫长、最肮脏又惊心动魄的表演。
黑夜笼罩之下,昏灯剧烈摇晃,照得人影混沌如枯鬼。
颜十九的剑却锋利,果决,像有神力一般,砍倒一个又一个“鬼”,亦劈开所有污浊。
待地面上除了他,再没有一个人站着的时候,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手,随手扔掉剑,大步流星朝云琛走来。
迎着她满脸泪痕和惶恐无助的表情,他心疼地蹙眉:
“云琛,不要怕,有我在——我永远都在!”
说罢,他试探着伸手去抱她。
第一次,她没有任何排斥和拒绝。
她像个被击得粉碎又重新粘起来的木偶,光是撑着身子不倒,就已耗尽了所有力气。
她眼圈凄红得令人心疼,里面泪水涌动,滚滚落下,声音颤抖得近乎破碎:
“颜十九……我吃人了……我和黑鳞骑兵一样了……”
他用力圈紧她的腰肢,急声安慰:
“云琛!不要这样说!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谁也不会知道今天的事!”
说完,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起身去将酒馆内外所有灯火都推倒。
等大火蔓延、燃烧,渐渐包裹住那吊满躯干的厨房,继而将整个酒馆吞噬,他再次去抱云琛,努力将动作放得自然。
她毫无察觉,像任人摆布的羔羊,再次被圈进他怀中。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火光灼灼映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这柔弱到破碎的模样,实在太勾他的魂。
这是第一次真正抱她吧?
她的身子又小又软,腰肢那样柔若无骨,怎么用力都不过分,像是可以揉进骨血融为一体。
他拼尽全力抑制住心头狂喜,浅浅在她眼角泪痕吻了一下,然后语气坚定如誓言,一字一句重锤进她的心:
“云琛,今日一切,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从今起,这将是你我共同的秘密,我会守好它,守好你,守一辈子——云琛,我发誓。”
云琛泪眼苍白地看着他,眼神恍惚,怔怔地点头。
他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往山顶小院、那更深处的黑暗而去。
待颜十九与云琛的身影彻底消失,已整个燃烧起来的酒馆,在幽幽黑夜与深山中,仿佛地狱冥火。
那一个个本已倒在地上被颜十九“杀死”的店小二、厨子、掌柜……
全都身手利落地从地上跳起来,轻松拍打身上的雪泥和灰尘,将藏在冬衣之下的血袋翻出来。
不管已被颜十九挑破的,还是完好的,连同厚重的冬衣,通通扔进火里,烧得干干净净。
暗卫们重新恢复如骷髅瘦削的身材,小声交谈说笑,说着“你丫扮小二忒像了,真狗腿”“主子最后一剑太猛了,差点扎到我贴身软甲”。
待万宸出现,所有暗卫立刻通通闭嘴,乖觉不再出声。
“任务已完成。在回广玉兰洲之前,最后再查一遍,确保不露任何细节和马脚。但凡留一点痕迹,谁也活不了!”
第486章 真正夫妻
颜十九紧紧抱着云琛,一步一步向更加幽暗的山顶而去。
他用力圈紧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一遍遍在她耳边柔声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和万宸他们一起去追兔子来着,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想到这酒馆是个吃......的黑店。”
说到“吃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即使他及时打住,但还是明显感觉到云琛身子一惊一颤。
从当年盗取防布图时,亲眼见到百姓被残害,被焦左泰逼着断粮吃肉......到后来专门设计一出“霍阾玉被侮辱”的大戏。
颜十九从黑鳞骑兵成立那天起,就精心设计了无数个足以击溃这世上任何坚毅勇士的陷阱。
他将这些陷阱逐一推到云琛身边,躲在暗处,静静看着她掉进去,苦苦挣扎,逐一试探她最痛的弱点。
虽然霍阾玉那场戏没能叫云琛亲眼见到,便宜了那花绝,有点可惜。但“人肉”陷阱也已经足够。
今时今日,这酒馆一幕,将经年的铺垫、埋伏推向高潮。
“摧毁意志”的计划,至此终于全部成功。他终于成功驯服了她,即将真正拥有她。
那对着“米羊”锅子贪婪的咀嚼和吞咽,都已化作极痛的烙铁,乌黑深刻地烙印在她洁白的灵魂上。
这将是她心里拔之不去的心锚,是永生永世不散的阴影,亦是颜十九牢牢掌控她的命阀。
他与她共享这世上最黑暗、最龌龊、最羞愧耻辱的秘密,他就能永远享用她的心。
今后,云琛若听话,乖乖与他颜十九举案齐眉,他自然甘之如饴,对她堂堂将军和黑鳞骑兵一样“吃过人”的秘密绝口不提。
但她若不听话,比如还心心念念那什么“霍乾念”,颜十九只需三言两语,就能揭开她这羞于大白天下的伤疤,叫她心甘情愿俯首。
心里头想着这些,颜十九实在难掩内心激动和喜悦,好几次不小心嘴角扬起。
好在深山无灯,只能借昏暗月色勉强看路,照不清他的表情。
且云琛一直埋头在他胸口,根本注意不到这些。
颜十九按原定的计划,一直带云琛来到山顶客宿的小院。
说是“小”院,其实也不小,是石壁垒砌的一套六通八进的宅院。
屋顶落着厚厚的白雪,暖黄的灯火从各处石壁窗子里溢出来,洒进漆黑的夜。
万宸这时出现,假模假样地扔下十两金,包下整个山顶小院,与颜府护卫们牢牢把守四周。
颜十九抱着云琛,一路走进小院深处。
他偏头绕开寝屋门前随风轻响的水玲桐风铃,用膝盖顶开屋门,抱着云琛进入,复又抬脚将门关严。
他轻手轻脚地将云琛放在床榻上,因为抱她走来的时间太久,再加上心潮涌动兴奋难平,他气息有些不平,俯身定定地瞧着她。
“云琛,这屋里暖和,我帮你把脏的外衣脱了吧,擦擦手。”
她木然地点点头,顺从地由他脱衣、擦手、擦脸,用薄荷水漱口,然后被他扶躺下,眼神僵直地望着空中虚无。
“云琛,今夜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你一个人睡,我不放心。”
她还是麻木地点头,一句话都不说,看起来根本没有听进颜十九的话。
但颜十九不在乎。
在他看来,“点头”就是答应,就是他最想要的顺从和听话。
他帮她盖好被子,自己则拿了褥子铺在榻边的地上。
他灭掉大多数灯火,只留远处一盏蜡烛,微弱的烛光照得屋内屋外一片静谧,除了门口如流水潺潺的水玲桐风铃声,其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一直侧身躺在地铺上,近乎痴迷地望着她清秀的侧脸,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她有些苍白的嘴唇上。
那唇线一如既往地漂亮,上面少了些嫣红的血色,但唇边却有她方才哭泣时,无意识咬出的小小红痕,依旧看起来纯欲撩人,令他心神乱起来。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开口:
“云琛,这屋子没有地笼,我睡地上好冷。我可以去床上睡吗?”
她依旧点头,不出声。
他立刻翻身上榻,扯过另一床被子盖好。
听着寂静深夜里,自己“咚咚”直响的心跳声,他忍不住心里笑自己:
这些年没少借玩笑的机会与云琛亲近打闹,躺在一张床上,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干嘛这么紧张这么慌?大概是身体永远比脑子更诚实?
他暗暗深呼吸平复心跳,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从躺在这榻上开始,就一直睁着眼睛,眼神空洞地看着半空,安静又沉默,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也对他所有指令言听计从。
再次鬼迷心智一般,他说了句“好冷,我们靠在一起睡好不好?”试探着去拉她的被子。
她没有反抗,他随即心一横,钻进她被子里,抱住她的身子。
他有些紧张地闭上眼睛,把不准得寸进尺到这个程度,她会不会突然清醒过来,迎接他的便又是她暴风雨般的拳头。
然而她还是毫无反应,没有一点动作,死静得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这令他心中既惊又喜,一下从心到身,从里到外,全都开始躁动不已,浑身气血一阵阵翻涌,有些目眩神迷的飘忽感。
很多年没醉过酒了,曾经只有喝到最痛快时,他才有过这种感觉。
眼下只是抱着这女人而已,他就如此飘飘欲仙了吗?
又不是未经人事的童子鸡,怎么这般耐不住?
他心里再次笑话自己,慢慢靠近她白皙清瘦的脖颈,将额头抵在她有些冰凉的脸颊,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云琛,我真是败给你了,这辈子都被你吃定了。”
云琛没有回应。
他知道,这摧毁意志的痛苦实在巨大,她一时半会是走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