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云琛,你将一直在这间笼子里,待到我登上三国王座的那天,我会亲自来接你。”
说罢,颜十九当即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无比决绝。
任云琛在身后如何撞击铁笼,声嘶力竭地呐喊阻止,他都没有回头。
云琛绝望地倒在笼边,她一边哭,一边用力去擦大腿间的血迹,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那污血就像烙铁一样深深印在皮肤上。
她想要蒙头为自己失去的清白好好痛哭一场,可在国家即将覆灭、无数百姓将无辜惨死的末日面前,贞操又算得了什么?
“不要慌,不要怕……想想办法……振作起来,一定有办法的……”
她胡乱安慰自己,到处寻找可以脱身的法子,能够利用的东西,却悲哀地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铁笼子将她与一切牢牢隔离,她甚至连自杀都做不到。
“阿念,怎么办……阿念,阿念……”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不停念着霍乾念的名字,仿佛只要这样,她才能在绝望中找到些许坚定。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在她宛如困兽被困笼中,喃喃呼唤着“阿念”两个字的时候。
两封由霍乾念亲笔书写的绝密手令,一封向北境洛疆,一封向东炎炎朗。
两封信上密密麻麻笔锋沉稳而锋利,最醒目的不过末尾一句话:
“以战止战,天下太平!”
洛疆以最快的速度整军起兵,集结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拔营急行。
东炎那边,炎朗则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手心的汗几乎要将信湿烂。
这么多年为颜十九央求、胁迫、驱使……炎朗都几乎没有拒绝过。
为虎作伥这许多年,终于在为云琛探出双脉那一刻,在被命令要去筹备什么“帝后大婚”的时候,他下定决心要结束这一切!
所以,当一个身穿带有黑雀印记的黑衣,以黑纱覆面,甚至连眼睛都蒙住的暗卫,悄悄出现在眼前,抛来霍乾念的橄榄枝时,炎朗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不能再让颜十九这般疯狂!
不能再由颜十九祸害云琛!亵渎他的菩萨!亦毁灭苍生万物!
炎朗当时无比坚定,可如今,真的收到霍乾念的亲笔手令,炎朗却又突然犹豫了:
真的要背叛颜十九,与霍乾念联手吗?
霍乾念说,若成,可留颜十九一条性命。
那倘若失败了呢?
只怕颜十九又会继续拿母亲威胁,甚至等他登上三国王位那天,就是囚禁或杀死我的那天?
我死也就罢了,母亲怎么办呢?
颜十九不会好好侍奉母亲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怨恨等着磨搓母亲吧……
炎朗眉头紧皱,焦躁地反复掂量一切,这时,却有个声音缓缓靠近:
“该结束了,他早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赵太妃不知何时来到炎朗身边。
最近广玉兰洲的暗卫们调动频繁,不知颜十九在楠国忙些什么。
暗卫们有些疏于看管,赵太妃经常能借口身体不适需要把脉,与炎朗见面。
她今日罕见的打扮隆重,妆容精致,满头珠钗,穿着当年册封为赵妃时的吉服。
她环顾广玉兰洲这座美丽的软禁牢笼,露出一个有些凄凉的笑容:
“朗儿,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刑儿是,我也是。我生的血脉杀了我的爱人,我愧对于自己的孩子,叫他因私心怨怼就要屠戮苍生,这是我的罪孽。而你,我的孩子,助纣为虐,你要用余生去赎罪——”
炎朗为这话震住,愣愣地看着赵太妃,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没想到其实赵太妃什么都知道!
当知道是自己的两个儿子联手杀了父亲,杀了她的挚爱,她该何等心如刀绞啊?!
如今,又要眼睁睁看着两个儿子自相残杀……
也许是知道有她在,颜十九就永远有可以控制炎朗的把柄;也许是终于见到炎朗病愈,不再需要她照顾了。
再或许,是见过云琛那样好的儿媳,此生再无遗憾。
赵太妃上前轻轻拥住炎朗,在后者仍陷于震惊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直接扭头转身,冲向一棵粗壮的广玉兰树,狠狠一头撞死在树干上。
红色的血液喷溅出来,挥洒在铁锈红的枝叶上。
炎朗轰然跪倒在地,耳边仍回响着赵太妃最后那句话——
“用余生去赎罪。”
炎朗连滚带爬地上前,抱住赵太妃的尸身放声大哭:
“母后!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母后……”
可惜回应炎朗的只有呜咽的长风,吹拂过茂盛的广玉兰树,细碎的声响好似最卑微的忏悔。
不远处,全身黑衣并以黑纱蒙面的暗卫站在隐秘的角落,整了整身上带有黑雀印记的衣服,向赵太妃的遗体行礼默哀。
这暗卫知道,死者为大,应当让炎朗先安葬赵太妃再说。
可事关重大,战局一触即发,实在不能拖延。
他犹豫着开口:“三王爷……”
炎朗抬起脸,那泪流满面之上,双眸是无尽的悔恨。
“告诉你主子,我应了。但只有一个条件——别留他性命!替我杀了他!”
“好。”那暗卫点头行礼,悄悄褪去。
接着不到半个时辰,便有数不清的身手高绝的暗卫们,宛如一只只凶猛黑雀,呈天罗地网之势无声无息地袭上广玉兰洲,酣战一天一夜,杀尽岛上所有颜十九的暗卫,捣毁了这座“巢穴”。
第502章 一步之遥(上)
广玉兰洲血腥剧变,与此同时——
另一边,京都城郊外的天威军某驻军地。
荣易自从上次和京军们干架过后,就被整个营地列为“头号刺头”。
虽然暴乱被说成“演习”遮掩过去了,但荣易火爆的脾性和恐怖的战斗力,还是给京军们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无人敢再轻易招惹他。
苏正阳也怕荣易再惹事,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场面,严令禁止荣易接触营地一切武器装备。
大到战刀,小到石头,什么都不让他碰。
搞得步兵、骑兵,哪个队都不敢收荣易,最后只能安排他去伙房烧菜。
就这样,菜刀还专门用铁链栓了起来,绝不能离开厨台。
荣易一肚子窝囊气无处发泄,每天闷头在伙房里切土豆砍萝卜撒气。
这会,他正大半夜气得睡不着,偷摸到灶台跟前,试图用尿活一锅面出来,给苏正阳和京军那群孙子吃呢。
忽见两道黑影出现在伙房门口,跟鬼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荣易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将小老弟塞回去。
“特娘的,谁啊?!”
来人没有回应,一人留在门口放风,另一人快速闪身进伙房,谨慎地关上门。
瞧两人都身穿天威军兵服,应当是自己人,但架势看着又不像好人,荣易戒备心顿起,以为是京军打输了气不过,来借机寻仇的,立刻想拿菜刀防身,却被铁链拽得动不了,只得从炉膛里抽出一根最粗的柴火防身。
荣易挥舞柴火棍准备还击,也借着棍端的亮火,终于看清来人斯文英俊的脸孔:
“伏霖?我靠,你不是和段捷被分配去老远的一个驻地了吗?怎么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咋混进来的?”
伏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那些废话先不用说”,只问荣易一句:
“你当年说,‘父不慈子奔他乡,君不正臣投他国,今后唯以霍将军和云将军马首是瞻’,这话可还算数?”
荣易不知道伏霖哪根神经错乱,大半夜那么远偷摸跑来,就为问他这么一个问题?但还是肯定道:
“算!当然算!小爷我放个屁砸在地上都是一个坑,必须算......”
“别废话!”伏霖打断,不让荣易继续,又问:“那你愿不愿意再为‘云老虎’战一场?”
“愿意!”荣易想都没想就回答:“别说一场,一百场,再战一辈子都行!不儿,我说你到底干啥来的,外面放风的是不是段捷?”
被叫到名字的人,悄悄启开厨房门,从空隙露出笑脸,对伏霖笑骂:
“你写小说呢?别特么再铺垫了!一会儿天亮了还没说到重点呢!赶紧的!”
伏霖不再啰嗦,推搡荣易:“现在就收拾东西跟我们走!立刻马上就走!”
荣易大为不解,挣扎躲开伏霖的手:
“干啥去?”
“你不用管,走就是了!”
“我草,那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说来话长!先走再说!”
“我不!不说清楚,凭什么跟你们走?我再不能给老大添麻烦了!”
这么拉扯几个来回,伏霖终究拗不过荣易,只得从怀里掏出一枚徽章,递进荣易手里:
“本来打算到了洛疆再告诉你的,怕你小子太兴奋昏了头,看样子现在告诉你更合适——这徽章的主人正在洛疆等你,跟我们走还是不走,放个准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