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十九明明说他饿,这会却一口都不吃,只笑盈盈地坐在对面看着她吃,那样子仿佛比他自己吃了还高兴。
她嘴里塞得像小仓鼠,嫌弃地看着他:
“吃啊,我脸上有饭?能看饱吗?”
颜十九两手捧着脸,眼睛亮亮地说:
“我是男人,不爱吃甜食,小姑娘才爱吃甜食呢。”
她已经被迫习惯了“姑娘”这个称呼,再加上她实在无法在颜十九面前装男人,便只浅浅翻了个白眼,以示回应。
颜十九顿时来劲了,又开始言语上没个正形:
“小姑娘喜欢花,小姑娘喜欢甜食,小姑娘还喜欢骑马——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他坏笑,“我喜欢小姑娘呀!”
她愣了一下,脸蹭得红了,埋头吃掉碗里剩下半块糖糕,然后直接将空碗扣在他脸上。
他捧着碗,高兴地仰头大笑。
笑着笑着,目光突然落在她手上,他笑意慢慢收敛。
他见过许多女子的手,有的白嫩,有的粗糙,有的手指修长如水葱,有的骨节粗大有力气。
每双手都代表着每个女子不同的性格和境遇。
他是个对细节很敏感的人,通常从一个人的手,便能看出七七八八。
可云琛的手,和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
她的手清瘦,苍白,布满细小的裂口。
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指甲盖微微发紫,没有月牙,旁边有许多小倒刺和小伤口。
从她拿着汤匙的空隙看去,能看到右手掌心的薄茧,还有一层覆一层的疤痕。
因为打斗太多的缘故,她手背骨节处也有茧,颜色微微暗沉。
这不是一个姑娘该有的手。
这不是一个姑娘该吃的苦。
颜十九觉得胸口闷闷的。
第48章 极品绿茶
云琛回霍府的时候,花绝见她迟迟不归,已替她把那小差事办了。
她落得清闲,吃得又撑,干脆回屋睡觉。
刚躺下没一会儿,花绝又怒气冲冲地进来拽她。
“阿琛,颜十九那狗日的是不是拿住你什么把柄了?他又送东西来给你了!这狗日的真是龙阳啊!他是不是想把你从霍帮搞走啊!!”
她大惊,心说颜十九该不会又给她送花来了吧?没完了?
她赶忙爬起来去看,却见门口通传的小厮端着一个锦盒走过来。
盒子上端端正正贴着一张封条,写着“可可爱爱小云儿,请笑纳”。
花绝一把打落盒子,万分防备地用脚将盒子踢远,一手拿刀去挑盒盖,一手还护着云琛不让靠近,叫道:
“阿琛你别靠近!谁知道里面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颜十九有啥理由害我?”她无奈好笑。
“那可说不定!万一他对你爱而不得,得不到就要毁掉呢?”花绝继续脑补。
她捂住花绝的嘴,将他拖到一边打了两拳,然后去开锦盒。
锦盒里静静躺着一只白玉壶,打开来,只见膏体羊脂如玉,一股馥郁香气散发出来。
她抹一点涂在手上,手上的皲裂立刻缓和许多。
倒是份体面又贴心的小礼物,这才像话。
花绝好奇地凑过来,抠走一大块抹手,然后招呼她:
“走,该吃晚饭了,少主说今晚加菜的——”
自年夜宴过后,亲卫们就时常在北柠堂与霍乾念一起用饭、吃点心。
润禾说,这是霍乾念准许的,说是一个人吃饭太浪费那十几道菜。
果不其然,在他那四个亲卫的嘴里,基本没剩过啥,你争我抢,狼吞虎咽的,就差舔盘子了。
虽说是一起用饭,但霍乾念仍旧单独一桌,亲卫们另围坐小方桌。
每次都是霍乾念这边刚吃两口,那边桌上至少都两道菜见底。
没办法,每日东奔西走,打架出力的,亲卫们不是忙着飞檐走壁就是一动不动地站好几个时辰,实在是饿得快,饿得狠。
再加上四人之间早就称兄道弟,亲密无间,吃起饭来自然不用和对方客气。
这日晚饭,花绝照旧先抢一只鸭腿,吃得满嘴油光,“阿琛,今日你那小差事我替你办了,这只鸭腿我先吃为敬。”
不言夹一大筷子百合嫩芹菜,又夹一大筷子地丁炒肉丝,然后猛扒几口米饭,呜呜咽咽道:
“还有一只鸭腿,阿琛吃。”
每每吃饭的时候,都是不言难得话最少的时候。
叶峮将剩下一只鸭腿掰给云琛,又拆下两个鸭翅膀,夹给不言一只,“你最近怎么光吃菜?多吃点肉。”
不言一面夹菜不停,一面抽空回答:
“最近这些菜对燥痔好,我得多吃。”
花绝露出同情的表情,“我听说,暗卫基本上都有燥痔,好惨,应该很疼,会出血吧?”
不言连连点头,嘴里吃个不停,“别提了,整天隐在房梁上、树上,基本都是蹲着,三天两头出血,有时候都从裤子透出来。这几日才好些。”
叶峮赶忙又给不言夹一大筷子菜,“多吃点,多吃点。”
这时,不言瞧了瞧专心致志啃鸭腿的云琛,好心提醒道:
“阿琛你别光吃肉,吃点菜,不然和我一样痛苦。”
云琛摇头,嘴里鼓鼓囊囊,“我又没燥痔,我不吃,我就爱吃肉。”
说完这句,没人注意到一旁的霍乾念眉头微挑。
叶峮接话道:“还有饺子,我看阿琛天天吃饺子都乐意。”
花绝想起来年夜宴的饺子,感叹道:“年三十的饺子,阿琛吃了四十多个。”
“好家伙!我才吃三十个!”
“阿琛补一补还长个子呢,你都俩娃了,不用补了,再补嫂子受不了了哈哈哈哈……”
“嫂子这胎看起来还是个儿子。叶哥,你马上就要有俩儿子了。”
叶峮一把将鸭架子塞进花绝嘴里:“闭嘴闭嘴!你小子敢咒我?我不管,这胎一定是女儿!”
四人说说笑笑,吃得高兴。
霍乾念在一旁若有所思,看了云琛许久,慢慢垂下眼眸,“云琛,你今日吃太少了,多吃些。”
云琛摸着鼓鼓的肚子,“中午在外面吃蜂蜜牛奶酪了,还吃了好多糖糕,这会撑得慌,吃不动了。”
花绝不高兴道:“你不是去收拾颜十九了吗?怎么还在外面吃了?他请你的?”
云琛点点头,“他说给我赔罪。”
花绝鼻子里不屑一哼,“这还差不多。那他后面送你的白玉羊脂膏,你怎么不涂。那东西我试了下,实实在在挺好,你记得天天抹。”
“不想抹。”云琛干脆利索地回答,“刚抹了一点,拿剑的时候打滑。”
花绝和云琛聊得旁若无人,一直注意着霍乾念表情的叶峮,在桌子底下踢了二人一脚,“吃饭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花绝和云琛立刻老实闭嘴,不言却在这个时候吃饱了,开始碎碎念:
“啥玩意儿?颜十九请你吃饭?阿琛,你不要被那家伙迷惑了,一顿饭就能将他害你背上‘龙阳’名声的事揭过!这家伙十有八九存着坏心呢,如今公主同盟之下,势力最大的是咱霍帮,下来就是颜十九。你且看这家伙,入伙盐商韩家,立马就赶上我们吞了韩家,他便成了大东家。
接着我们和公主同盟,他又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成了公主盟下第二大商家。这其中能没有这家伙的步步算计?阿琛,留个心眼,别没事和他吃饭,万一给你下毒咋整?你看看你,少主给咱准备这一大桌子菜,你却在外面吃饱了,这不是让少主生气吗?”
云琛看了眼霍乾念,见他面色如常,她便道:
“少主不会生气的。颜十九都知道少主大方,不是小气的人。”
她话音落下,叶峮、花绝和不言立刻齐齐看向霍乾念,后者脸上带着一种从来没人见过的温暖又慈祥的——
令人惊悚的微笑。
霍乾念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茶,微笑地说:
“不错,好茶——极品绿茶。”
第49章 少主真偏心
霍府有一项规矩,府医每六个月会义诊十日,为府中护卫、家仆号脉开药,调养生息,这是霍府的对下厚待。
故而几乎人人都在府中有脉案存档。
这天,霍乾念叫润禾去调来云琛的脉案,片刻过后,润禾空着手回来了。
“少主,府医说没有云护卫的脉案,云护卫从没找他号过脉。”
霍乾念问:“那总该有疗伤的记档,云琛受过许多伤,外用金创药,内服汤剂,都该有记档才对。”
润禾知道霍乾念对云琛的事一向都寻根问底,早就问清楚了,信心满满地回答:
“少主,府医说了,云护卫脸皮薄,从来都是自己换药治外伤,不假手他人。至于内服的汤剂,护卫们受的伤都差不太多,大同小异,不太更换药方,云护卫一般都是直接拿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