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我不会这样做,任何人都不会这样做。”宋惜惜弯腰,眼底寒意森森,“而且我说的咎由自取,并非只指成凌关,在南疆战场上,北冥王有心救你,让你做后备,但你贪功冒进,竟然在我们破城的时候打乱我们的阵法,抢先攻进去,你想抢功,却落入了苏兰基的圈套,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没有人有义务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救你这样贪功冒进咎由自取的人。”
第287章 那就写欠条
易昉想起南疆战场上的种种,她复盘过,确实是中了圈套的。
许多事,她心里有猜测,她有数,但她不愿意相信,她找了很多借口,很多理由。
最大的理由就是北冥王要扶植宋惜惜上位,所以要抹杀她的功劳,提前就说了不会有她的功劳。
可宋惜惜在这里把事情掰开揉碎地说,她无处遁逃,她只能挪着到门口蜷缩在那里,摇头喃喃地道:“不,不是这样的。”
宋惜惜立于牌位前,莲花灯在她的背后,使得她面容不清,“易昉,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你该知足的。”
她声音幽幽,“而我的家人,却永远也回不来了,都是因为你,你说我恨不恨你?我忍了这么久,我不想动你,但你为什么要送上门来?你在成凌关立功,在一切真相没有到达我这里之前,哪怕你和战北望求了赐婚,我依旧是敬佩你身为女子,却愿上战场为国征战。”
她慢慢地走近,影子完全笼罩住了易昉,“可真相是多么的丑陋啊?你立功,代价是我满门遭灭,你却还有脸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跟我说如何瞧不起内宅里求存的女子,你这么能耐如此清高,可你又是如何算计我的嫁妆?你贪功的样子很丑陋,你贪财的样子更丑陋,比你现在的脸丑陋百倍不止。”
易昉双手撑在地上,嚎啕大哭,“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宋惜惜弯腰,唇角勾出了嘲讽,“这就受不住了?你说瞧不上为男人争来争去的女人,那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叫我去找三姑娘,让她不要嫁给战北望?你争了,易昉,你容不下三姑娘进门,你发现你们所谓的爱情只是一场笑话,你当日在我面前有多威风,现在就有多狼狈。”
易昉嘴唇翕动,想反驳,但想起最近和战北望闹得鸡飞狗跳的,不就是因为他要娶王家三姑娘吗?
宋惜惜眸色又是一冷,“易昉,你好好记住,他们都是被你害死的,你该庆幸我出身镇北侯府,若无家规约束,我会把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她把门打开,外边的雪已经大了,撒得满地细碎的盐花,天空沉沉的,雪花飘得越来越急。
宋惜惜的声音比外边的雪更冷,“把花瓶的银子赔了,便滚吧,以后不要再来,我会杀了你的。”
易昉心头一颤,这一刻她知道害怕了,宋惜惜是真做得出来,她的话里透出的杀意,根本掩饰不住。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在伸手摸了一下,“我没带银子。”
“福伯,去叫陆账房写一张五十两银子的欠条,让她摁个手印,明日上门催收。”宋惜惜淡淡地说。
陈福眸子沉沉,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
易昉出了神楼,靠在廊前圆柱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寒风吹得她发抖,但额头却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此刻狼狈不已,一时觉得心如死灰,一时又想在宋惜惜面前重新立回自己的威仪,可她连腰都没办法绷直了。
眼前飘扬的雪花,她仿佛视若不见,眼前只有一张一张牌位在飞,脑子里浮现的是镇北侯府被屠杀的时候,满府的血腥,还有宋家五少夫人浑身是血地爬向自己儿子的模样。
她似乎看得更远一些,眸光从京城一直飘出去,飘到了成凌关,飘到了鹿奔儿城,看到那些死在他们屠刀之下的百姓,他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她听到了那个西京皇室小将的咒骂声,即便是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身上,他依旧咒骂不断。
那时候,为何会无动于衷甚至觉得酣畅淋漓的痛快?
第288章 我保护小姑姑
她甚至不敢再对上宋惜惜的眸光,那眸光冰冷得像一把刀。
宋惜惜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不爱听,但是,她没有一句说错。
她是迫切想要立功。
成凌关一战,她觉得自己立功了,而且是首功,她不再是老兵的女儿,而是易昉将军。
她目空一切,睥睨所有,但是,她心里知道自己还是卑微的。
否则,当初以她的功劳,只许配给战北望为平妻,一般人都不会愿意。
她愿意,一则是倾心战北望,二则是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是立功了,永远也高攀不起将军府。
她说不屑内宅斗争,只愿女儿也能驰骋沙场,为国立功,征战四方,这番话她是说给战北望听的,战北望信了,看向她的眼光充满了敬佩。
她要让战北望知道,她是不一样的。
她做到了,在回京之前就委身于他,如此至少可以稳稳嫁入将军府。
至于他的那位正妻宋惜惜,当初是真没把她放在眼里,毕竟,这种世家女子,恪守礼仪,凡事讲规矩,又弱柳扶风,无趣得很。
但胜在她嫁妆丰厚,有她执掌中馈,钱财不愁,她和战北望则打拼官场,到时候,她有了实职,就算是平妻也能压得住那所谓的正妻。
谁知道,宋惜惜竟不是一只小顺猫,而是一头潜伏隐忍的老虎。
思绪飘来飘去间,陈福已经把欠条取来,还取了印泥给她,冷冷地道:“摁下手印吧。”
五十两的欠条,她觉得受辱,瞪向宋惜惜,但是一对上她的眸子,心底莫名地一怵,顾不得那么多便摁下了手印,踉跄而去。
陈福把欠条收好,看向靠在回廊墙壁上的姑娘,她眼底的寒意没有了,只余满眼的心碎。
陈福安慰,“姑娘,别难过,不在意便是最坚硬的铠甲,谁都伤不了你。”
宋惜惜摇摇头,垂下眸子轻声道:“福伯,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他们还在的时候,那时,府里多热闹啊。”
陈福也黯然,往事不可追了。
镇北侯府变成了镇国公府,爵位高了,人却也没几个了。
宋惜惜没有消沉太久,很快便仰起头走了出去。
她回了紫兰苑陪伴瑞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瑞儿肯定是听到一些的,毕竟一路拖着易昉的时候,她在嚎叫。
她觉得瑞儿会怕,但到了紫兰苑,却见瑞儿在小书房里写字,他一脸的沉静,已经写了好多张纸,宝珠和瑞珠在旁边伺候。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便欢喜地喊了一声,“姑姑。”
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也只能说些简短的话,一句话超过五六个字,他就有些吃力。
不过,他很努力地在练,相信很快就会像正常人一样了。
“我看看写什么?”宋惜惜笑着走过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福身看他写的字,“嗯,这个和字比之前有力了。”
他现在主要不是练字,而是练腕力。
手筋受过伤,写字练腕力是最好的,谢如墨一直督促他练字就是因为这样。
他搁下笔,手放在脖子上,面容认真,眸光坚毅,“姑,以后……有我!”
宋惜惜微愣,随即笑了起来,继续揉揉他的头发,方才在爹娘牌位前没哭,瑞儿这句话让她鼻头一酸。
瑞儿或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想必猜到有人登门来闹矛盾。
他也想保护小姑姑的。
第289章 登门要账
过了两天,陈福带着两名护卫就去了将军府。
昨日易昉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发起了高热,晚上请了府医,喝了药睡了一觉,梦魇不断,到今日才好许多了。
但她压根没把这五十两欠条放在心上,觉得只是宋惜惜羞辱她而已。
五十两,对宋惜惜来说算什么?怎会真的上门催讨这五十两?
但真的来了。
听得禀报的时候,她臊得无处可躲,只觉得浑身又再发热。
战北望今日没当值,就在府中。
他压根不知道易昉前日去了国公府闹事,甚至也没留意她出去了,他们最近总是干架,他都是宿在书房,回府也只为把文熙居装潢一下,等着迎新妇入门。
他听得说国公府的人登门催账,一开始还以为是清算旧账,便派人把陈福请到了书房去,免得惊动母亲。
陈福拿出欠条递给他,他一看,上面写着:将军府贵妾易昉打碎国公府花瓶,因没带银钱无法当场赔付,遂写下欠条明日赔付。
欠条是有摁了手印的。
战北望拿着欠条,惊愕地问:“什么意思?易昉什么时候去了国公府?打碎花瓶是什么意思?”
陈福面容冰冷,“贵府的妾侍前日到国公府去找我们姑娘,在国公府里一言不合便砸东西,出言无状便也罢了,但砸了的东西必须要照价赔偿,这花瓶五十两,京中没有几只的,她签下欠条的时候说了第二日归还,第二天她没有前来归还,言而无信那我只好过来催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