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扬手,“行了,老身倦了,你那日与老身说过什么,老身已经不记得,建康侯府的人也不记得,你今日从侯府走出去,大家都是能看见的,相信也不会再有百姓与你们为难。”
战北望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是缓缓地放松了,他本以为易昉这样出言无状,老夫人是要生气的。
到底,老夫人境界高,并未同她一般见识。
只是,老夫人的苦口婆心,易昉是不会听进去的,她的心已经被不甘和狠意充斥,容纳不了半点友善的建议。
从建康侯府出来,易昉神情冰冷地上了马车,战北望看着马车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坐了上去。
只是一路无言,甚至彼此都不想看对方一眼,曾经互相诉说一辈子只爱对方的两个人,两两相厌了。
建康侯老夫人坐在花厅里,慢慢地喝着茶。
陈氏道:“祖母,方才不说她便算了,还跟她讲什么道理?她根本没把您的话听在耳中。”
老夫人慢慢地道:“她曾经爬得很高,太后亲自赞赏,立下首功,皇上赐婚,那时候的宋惜惜在她眼里,是被她践踏在脚下的狗,她俯视宋惜惜,以为从指缝里流出一点善意,便足以叫宋惜惜感恩戴德。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宋惜惜只是蹲下来并非是被人践踏,当她站起来,可以站得比许多人都高,也高于她很多很多,而她反而从云端跌进泥潭,于是,她心里不平衡,不甘,天下女子都可以比她好,唯独宋惜惜不行,这就是她如今的心态。”
“真是个疯子。”陈氏说。
“贪嗔痴欲,磨人啊,”老夫人缓缓地站起来,“她那般处处盯着着北冥王妃,可人家压根就没正眼看她。”
顿了顿,她训导小媳妇们,“你们多跟北冥王妃学一学,自己得到了,就要乐于奉献出去,眼界要长远,要有格局,要有境界。”
大家应道:“是,谨遵老祖宗的教诲。”
第435章 老夫人都气坏了
战北望被贬为九品京卫的消息,最终还是没能瞒得住老夫人,老夫人得知之后,捶着胸口痛哭。
她破口大骂,说都是因为娶了易昉这丧门星进门,才会害得战北望断了前程。
她派人去叫易昉来,但是易昉压根都不理她,直接把老夫人身边的婆子撵出去。
这真是气煞老夫人了,她捶着床板对战北望说:“当初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破落户啊?家门不幸啊!”
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当初她还没进门的时候来见我,把我哄得多高兴,一口一个以后你们俩的前程不需要担心,将军府有你们两个人,会平步青云的,结果呢?现在你只是个九品,当个巡视兵的差事,有什么前程可言?”
被贬被降品,在朝中也不是没有的事,但他一下子就降到了九品,在京城,有九品的官员吗?连个小吏都能瞧不起他了。
战北望静静地坐在一旁,说起之前的事,他觉得过去了一辈子那么久。
带易昉回来那一次,是什么个情况,他脑子里也有些记糊涂了。
只记得是,他曾对宋惜惜说过一句话,母亲很喜欢易昉,而且,他日后和易昉有了孩子,会交给她这个嫡母来带,而且掌家之权也不会夺她的。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做得足够仁慈。
如今回想,竟觉得有些可笑,就像是他对一个富人说,给你一个铜板,你要感恩。
他真的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宋惜惜,知道她被送去习武,但是想着以她这样的贵女,能学到什么本事回来?
听了易昉那番关于女子的言论,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他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自立自强的女子,更有这超乎常人的心性与韧劲。
他以为宋惜惜是比不上的,但他也不愿意辜负宋惜惜,所以只求娶易昉为平妻。
是后来闹得太甚,他才会休妻。
那时候,他迫不及待要娶易昉,因为男子事业尤其重要,尤其他更肩负重振将军府的重担,他除了真心喜欢易昉之外,也希望得到助力。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子的。
面对母亲的怒骂哭声,他喉咙苦涩得一个字都发不出来,这一切,确实是他造成的。
而他和易昉,也从最初自以为是的深爱,变成了相厌。
娶王清如,他也有自己的计算,想得到王家的助力,他心里头很明白,皇上有给他机会,现在却因易昉一句老乞丐,他被参了,更因王清如吩咐把破费之人打断腿脚,被皇上斥责将军府私设刑堂。
这一个一个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升迁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一时心灰意冷,面容颓然不已,任由母亲责骂而半句辩驳不得。
可分明,他是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前程,为什么宋惜惜要藏起她的本事?
没错,他确实承诺过宋夫人,此生不纳妾。
可他承诺的时候,没有想过会在战场上遇到易昉。
军旅生涯太苦,太难,太煎熬,他只是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人,而且她时常开解他,他们之间并不是苟且一起的,他们是对月誓盟,天地为证的。
是宋惜惜没有容人之量,他倒是要看看,谢如墨娶侧妃的时候,她是否也会闹和离。
如果没有闹,归根到底,就是她宋惜惜贪慕权贵,区别对待,瞧不起他战北望。
谢如墨娶侧妃还会久吗?慧太妃都住在府里了,今年定必会给他张罗,让他开枝散叶。
到时候,宋惜惜你最好也能去求一道和离旨意。
第436章 西京三皇子成了太子
坊间不知道何时开始,流传起来了易昉在战场上被西京人俘虏被玷污的事情。
本来从南疆回来之后,这样的声音也传出来过,但当时说的是被沙国人俘虏,流言也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可这一次,从建康侯夫人那边道歉回来,是没人再往将军府门口泼粪了,但关于易昉俘虏玷污的事情却甚嚣尘上。
消息传得如此声势浩大,不过几日间,便席卷了整个京城,且肯定会外溢。
北冥王府上下也在谈论此事。
就连宋惜惜都觉得奇怪,这件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为什么现在忽然被人提起来,还满城热议?难道军中泄密了?这件事情玄甲军是很清楚的,但玄甲军训练有素,这样的事情不该会往外传。
等谢如墨从大理寺回来,宋惜惜便问了他。
谢如墨坐下来喝了口茶,蹙眉道:“这件事情是有人在故意散播的,昨日才得到消息,说西京的三皇子被册立为太子。”
“西京三皇子?”宋惜惜想起在南疆战场上,三皇子曾来过,为西京太子复仇。
三皇子是真恨毒了易昉的,且他记着鹿奔儿城百姓被屠杀的事。
这本是两国极力掩藏的事情,但三皇子未必会这样想。
“估计两国为边线生变,是迟早的事了。”谢如墨道。
宋惜惜心底一沉,因为镇守在边线的正是她的外祖父一家。
七舅已经没了,三舅也断了一臂,只有萧家的养子八舅还能助力外祖父,而萧家满门都在边城跟着吃苦。
她已经许久许久没见过他们了。
如果再起战事……
宋惜惜都不敢想象,西京的实力很强,虽说商国也不差,但是到底经历了南疆一战,损兵折将严重。
而且如今北冥军和宋家军都在王彪手上,王彪也算是有点能力的武将,可是,一旦打起大的战事,王彪驾驭不来。
谢如墨道:“之前想着西京要面子,是绝对不会把鹿奔儿城先太子受辱的事情说出来,加上当初为了让易昉释了西京太子,他们签订了边线和停战盟约,他们为了自己国家的名声是不会轻易撕毁协议,但问题就在于老皇帝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如果三皇子登基,以他对先太子的感情,很难说不会把事情披露出来。”
鹿奔儿城的事,就像是一道酝酿着的雷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凌空劈来。
改朝换代,新帝需要坐稳帝位,就需要大刀阔斧,边线的划定,或许是西京百姓心头的痛,根据情报显示,西京百姓对苏兰基确实心生怨恨,认为他德不配位。
宋惜惜想了想,“易昉的事为何会流传得这样快?莫非西京还有探子在京城?”
西京探子当初倾巢而出,把宋家灭门,多数也是被斩杀了,京兆府和巡防营京卫那边,都说就算有漏网之鱼,也跑回了西京。
谢如墨想了想,“或许三皇子早就对商国有所部署,他或许经营了探子营,易昉这件事情,估计皇上会命人力压,不许百姓再非议。”
宋惜惜点头,“也必须压。”
民间最不缺智囊高人,从易昉被俘被折辱的事情,很容易推测出成凌关的和约有内情。
皇上登基年份不长,实则根基不算稳固,否则不会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这般忌惮。
所以能压得住的,他一定会首先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