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惜惜其实也愕然了下,丹伯父这话,似乎是别有所指啊。
见长公主投来眸光,她迎上去,神色平静得仿佛听不懂什么意思。
丹伯父观人入微,他会这样说,定必是看出了长公主心里的想法。
丹神医留下了药便要离开,长公主起身相送,她拜下,“多谢神医,若有机会再来商国,定必会好好致谢。”
她不知道为何,眼底竟有些泛红。
宋惜惜搀扶着丹神医,青雀则背着药箱,三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长公主坐了回去,看着金太医打开药瓶查验,她眼底却有些失焦。
医者,不仅医身,还医心。
她什么都没说过,丹神医却看出了她的心思,他仿佛不觉得女子要做天大的事情是对男权的挑衅,在他眼里,仿佛是平等的。
这是她一直致力于追求的东西。
她感动在于原来她要做的事情,并非是天下男子都会反对。
认同,对于刚萌生出那想法的她,是多么的重要啊,仿佛是一剂良药,重重地注入到她心灵上。
宋惜惜把丹神医送回药王堂,在马车上,丹神医沉默了许久之后,说了句,“西京变一变,会更好。”
宋惜惜知道他的意思,但也觉得长公主这条路会无比艰辛难行,心底默默祝福她,因为她如果当了皇帝,至少与商国的问题能够通过和平谈判来解决,不需要再动武。
这是两国之福。
谈判在午后继续展开。
谢如墨在得到通知的时候就已经赶往鸿胪寺,之后再进宫一趟,征得陛下同意他们对西京的补偿方案,便奔赴谈判场了。
而西京这边,苏兰石和梁安都没有出席,是长公主带着剩余的几人谈的。
第一条第二条,自是不必再提了。
他们依旧提出要萧大将军,但商国决定把郑永寿还给他们,如此便换了萧大将军,两方都满意。
西京提出的三十万石粮食,长公主有坚持过,但谢如墨只给到八万石,但不是一次性给,而是分两年。
念及如今西京受了灾,所以第一年给四万石,剩余的留到明年秋后给。
这条件互相也僵持了一下,最终各退一步,给到十万石,第一年给六万,剩余四万按照原先协定留到明年秋后再给,双方同意。
之后便是边线之争,撕毁易昉和苏兰石签订的协议,也不按照原先的边线划分,空出来的这一段线界,双方都暂时不要越界,等到明年或者后年再用和平的方式来商定。
至于易昉,西京是一定要带走的,这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商国也不就此争执。
至于萍无踪带来的那两名探子,谢如墨也带上来,让他们签下了灭杀宋家满门的口供,口供各执一份,西京承认这件事情。
这些都和平谈妥之后,谢如墨带着所有参与谈判的人站起来,对死在易昉手下的百姓以及那位小将优容表示了歉意。
长公主看着他们集体起身,朝着西京的方向拜下,她转了脸过去,泪水滑落。
西京始终坚持一点,那就是西京太子景域不曾被俘虏,不曾被虐伤,不曾自尽,他只是因病暴毙。
那样的事情太残酷,便是西京百姓也不该知道的,长公主回国之后便是要“澄清”此事。
西京的太子,没有被一个女子俘虏,折辱,残害,在长公主的心里,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
把景域摆在谈判桌上,除非换来粮食或者是边线,否则其他的都是没有意义的。
而且商国能给到十万石,已经是因为景域了。
重新制定的条约,把两国除边线之外的问题全部解决了,不管是屠村,还是灭门,包括优容,都不得再上谈判席。
双方签署之后,送入宫中给皇上过目,皇上看过没有异议,盖下了大印。
第985章 谈判结束
这样的结果,对两国都好。
长公主回国定有筹谋,所以她不能退让边线,一旦退让,她所做的事情很难成功,也得不到百姓的支持。
签署后的第二天,西京使臣入宫告辞。
肃清帝本想说给他们办饯行宴,但长公主归心似箭,要立刻启程回国,肃清帝只得同意。
刑部也已经把易昉装入囚车,送到了会同馆。
当她发现没有看到萧承的时候,她惊慌了,嘴里大声嚷嚷,"怎么只有我一人?萧承呢?萧承难道不需要负上责任吗?"
甘郎中把她的嘴巴堵住,与苏兰石交接。
西京使臣自从入京城之后,第一次看到易昉,眼底愤怒的火焰几乎要把易昉烧了个遍。
易昉在囚车里挣扎,想找战北望,但是会同馆外,有长长的队伍,有京卫相送,甚至宋惜惜和谢如墨都在,却唯独没有战北望。
她叫不出来,挣扎不开,在囚车里甚至连头都露不出来,这囚车是坐着难受,站也站不起来,像极了当初她把景域关在那铁笼子里,用箭逗弄他的时候。
那时候只觉得畅快,但如今是要多恐惧便有多恐惧,因为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宋惜惜今日特意带了宝珠过来,她们两人站在距离囚车不到五丈距离,能清楚看到易昉眼底的恐惧与慌乱。
宝珠恨不得将她拖回国公府,将她碎尸万段,但她也知道易昉现在是西京的,她不可能亲自报仇。
她眼底的泪珠,每一滴都像是亲人的血,灼痛着她的眼,灼痛着她的心。
“姑娘,我可以上去扇她一巴掌吗?我力气小,我打得不重,不会伤着她的,您跟冷玉长公主求求情可以吗?”
宋惜惜知道如果不让她扇这一巴掌,她这辈子都难以释怀,点点头,“我去跟长公主说说。”
长公主听了宋惜惜的话,掀开帘子瞧了宝珠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去吧。”
灭门与屠村,在谈判桌子的文书上是冰冷的文字,但是,只有还活着的人,才知道那是一辈子都难以磨灭的伤痛。
宋惜惜牵着宝珠的手走上前去,易昉慌乱地看着她们,囚车仿佛已成了她的护盾,她一个劲地往后缩去。
刑部的人打开了囚车,易昉是被锁链捆住的,所以即便打开囚车她也逃不下来。
宝珠眼底尽是愤怒的火焰,她举起手一巴掌重重地甩在易昉的脸上,“害死了那么多人,你畜生不如!”
她力气不小,这一巴掌把易昉的头打得偏出去了,撞在囚车的铁栅上。
易昉嘴巴被堵住,只能用鼻子喘着粗气,恐惧的眸子里掺杂了愤怒,呜呜地叫着,仿佛是在骂宝珠没有资格打她。
宋惜惜看着如同困兽般的她,心里不觉得酣畅淋漓,也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种便杀了她亲人也回不来的悲凉。
易昉用铁链蹭着嘴里的捆绑,终于把那堵嘴巴的布条往下挪,变成了捆着她的下巴。
她猛地大口大口吸气,随即嘴里爆发出狂吼,“宋惜惜,你们徇私枉法,萧承呢?是萧承主使……呜呜呜”
宋惜惜亲自帮她把封嘴的布条挪了回去,再叫人捆得严实些,免得这一路总是叫唤。
捆好之后,宋惜惜一个字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牵着宝珠的手走向谢如墨,站在了谢如墨的身边。
谢如墨为她把官帽扶正,温润如玉的脸上有微微笑容,宠溺的眼神是藏都藏不住。
易昉双眼充血,嫉妒地看着这一幕,有官身,有爱她的夫婿,而这一切本该是她尽力追求的,她得不到,宋惜惜凭什么得到?
直到大队伍开拔,易昉都没能见到战北望,她嘴里的嘶吼全部化作呜呜声,像厉鬼在风里哭泣。
第986章 带走探子
西京使臣离京之后,肃清帝也降罪于萧大将军与战北望。
萧大将军治军不严,但体恤其镇守成凌关多年劳苦功高,且战北望和易昉前往鹿奔儿城的时候,他仍在生死边缘徘徊,特准他解甲归田,回成凌关养老。
再降旨,萧三爷任成凌关总兵,萧八爷为副总兵,既边线问题没有解决,那么成凌关始终不能没有萧家。
萧承也终于从萧府出来,入宫谢恩。
他的家人都在成凌关,解甲归田之后自是回到成凌关的,虽没了总兵之位,这一身的功劳也换不来爵位了,可他也没什么遗憾的,他本也不是为了那些。
战北望本也同罪,但念起在西京谈判时举报有功,降为玄铁军副指挥使,罚俸三年,升吴越为正使一职,如此,肃清帝身边明暗两支卫队的指挥使都是吴越。
肃清帝还格外开恩,准许北冥王府可私下处置那两名西京探子。
谢如墨回去征询宋惜惜的意思,看她是要亲手了断,还是直接叫刑部处置了。
宋惜惜叫了宝珠来,问她的意思,易昉是导致宋家灭门的罪魁祸首,但下手屠戮他们的,是那些西京探子。
宝珠从来都没杀过人,但是她跪在谢如墨和宋惜惜的面前,咬牙切齿地道:“奴婢要亲眼看着他们死,以祭宋家一门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