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芸如提着灯笼走向外边的霍娅婷与向屏。
向屏没被拘着,但是她也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她不怕死,只要能看到易昉被千刀万剐,她死也甘愿。
“已经跟她说了,她很害怕。”安芸如看向霍娅婷,眸光也淡淡地从向屏脸上掠过。
“让她体会一下死亡前的恐惧,挺好的。”霍娅婷说。
“她死了,我便死也瞑目了。”向屏深吸一口气,泪水如决堤的河流奔涌而出。
霍娅婷说:“你本来不用死,易昉我们是志在必得的,偏偏你犯糊涂。”
向屏擦了泪水,“我不悔,便是让我再一次选择,我依旧会这样做。”
安芸如眼底闪过一抹恼色,“你还是这样说?你不知道错,何必要在长公主面前认错,说你后悔了?”
夜风吹着向屏的衣袂和微乱的发鬓,她眼睛和鼻尖发红,眼底却有深深的恨与不甘,“我不想让公主伤心,我心里始终是敬重公主的,但我不理解她,太子是她的亲弟弟,为什么她可以就这么算了?难道太子在她心里真的无足轻重吗?为了太子,便是举国攻打商国又如何?我相信只要振臂一呼,不必抓壮丁百姓也会义无反顾响应,甚至不惜自带口粮。”
霍娅婷听了这番话,反问她,“先不说百姓是否愿意这样做,就算愿意,你打算把太子受辱后自尽的事情公诸于众吗?现在掩饰着这件事情,是想维护太子死后哀荣,现在满朝文武和商国百姓,大部分都知道太子是上战场为了保护两条村的百姓而牺牲的,他有战功在身,然后你告诉大家,太子没有立过任何战功,他是被俘虏了,被折辱被去势,最后自尽?”
她说着,伸手指天,"你问问太子,他是否同意这样做?"
向屏怔怔,泪水再度滑落,不忿地道:“难道太子之冤,就永世难昭了吗?他是太子啊。”
“杀了易昉,不就是为他报仇了吗?或许有些账我们一时半会算不清楚,但我们终究会等到这一天的,事有轻重缓急,我们起码先稳住西京政权,不至于朝廷震荡,这才可图谋别的。”
霍娅婷也道:“话再说回来,你方才说只要振臂高呼,百姓都愿意肝脑涂地为太子复仇,你怎会如此天真?百姓心里首先想的是自己一家人温饱安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除非敌军军压境,要踏破他们的家园,他们为保家园,为保亲人,才会上下一心迎战。"
她们也没有继续跟向屏说,如果一个人在某件事情上钻了牛角尖,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翌日一早,易昉被装在囚笼里,牢笼是用钢铁浇筑,坚硬无比。
囚笼被放在牛车后面,两边穿了一条长长的绳索,把牢笼与牛车捆绑在一起。
这一路,苏兰石带着将领随行,除了他们,还有长公主身边的侍卫。
清酒村和甜瓜村,顾名思义,一条村是专门酿酒送去鹿奔儿城销售,一条村是专门栽种甜瓜的。
这两条村曾经是一条村,因后来发展不同,才分开的。
在地理位置上,两条村是从中间分隔,东边是清酒村,西面是甜瓜村,甜瓜村里有一片很大的沙地,种出来的甜瓜又大又甜,十里八乡的村民都会过来买酒,买瓜。
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个地方,足足有几百年了,是最淳朴的百姓。
可惜,这两条村的村民,如今是所剩无几了。
易昉屠村的时候,有些人躲起来了,有些人在外没有回来,是躲过了一劫,但他们亲人被屠,千疮百孔,连婴孩来人都没有放过。
他们虽还活着,却像地狱里的恶鬼,只为复仇而活。
他们排行成队伍,手里拿着菜刀,镰刀,锄头,棍棒,什么东西趁手,他们就拿什么。
他们的目光和面容都带着入骨仇恨,眼底冒着愤怒的火星,易昉的牢笼抵达村口的时候,此起彼伏的声音震得易昉当场失禁,身子抖若筛糠。
第1064章 战北望你快来
所有愤怒仇恨的眸光凝聚成一道道的火焰,这火焰仿佛烧得着,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恐惧挤尽胸腔,几乎要把她的心脏碾碎,肝胆俱裂。
他们的呼声震天,“杀了她,杀了这恶魔,以祭那些屠杀的村民在天之灵。”
易昉吓得大小失禁,她蜷缩在牢笼里,不敢睁开眼睛看他们,只是四周的打杀声不绝于耳。
苏兰石振臂一呼,“诸位乡亲们退开,让出一条路,我们要把这刽子手送到大坑坟前,在坟前,本将会把她放出来,任由你们处置,但……但唯独有一点,要留她头颅带回去京都,跟皇上复命,所以,大家可以把她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却不能砍烂她的头颅,免得皇上认不出她来。”
大家等这一天,等得实在是太久了。
纵然满眼扬起猩红的愤怒,但人已经送过来了,不急于一时,还是送到大坑坟前,把她处置了,以祭奠惨死之人的在天之灵。
这仇,今日是一定要报的。
牛车继续前行,村里头有人带路,两个村的村民,如今认真数起来,竟也只剩下三十余人了。
他们一路往前走,一路脱下外裳,露出里面的白色的孝服,手臂上也扎了细麻,这几十人曾经有高堂有子女,日子虽然过得不富足,却也是一家人齐齐整整的。
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前头举起了白幡,他们是从小岔路里走出来的,自发成队,左边的举着白幡,右边的撒着纸钱。
霍娅婷上前去问了一下,才知道他们是附近白沙村的人,他们知道易昉就法,所以提前就制好了白幡。
白沙村的村长是一位耄耋老人,腰间别着唢呐,如今还没有吹响,他跟霍娅婷说:“本以为长公主会把那禽兽带回京都去,所以我们打算等长公主启程,便一路随着去京都,但没想到长公主会让我们处置她,等把她正法后,我便吹响唢呐,让他们安息。”
霍娅婷才知道,原先他们是打算随同一起上京的。
即便他们是生活在边城,见惯战火,可屠村杀害百姓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看来依旧是触目惊心的。
这份悲沉愤怒的情绪,在这一带村民心中挥之不去,他们算是劫后余生,因为只要易昉等人心思一动,便可以把附近的村落全部屠杀殆尽。
这阵仗,把易昉吓得魂飞魄散。
她蜷缩在牢笼里,全身颤抖,就连牙关都在打颤,她这辈子都没有试过像现在这般害怕过。
她一双眸子还在四处张望,盼着战北望带人从天而降。
她心里也很清楚,哪怕战北望来了也没有用,只不过是与她一同被杀害罢了。
可有个人陪着死,总好过她一人赴死,在成凌关的时候,战北望承诺过,会和她共同进退,生死一起的,他说过的。
“战北望……战北望你快来,你快来啊。”她慌乱无措地念着,仿佛喊着战北望的名字就能抵消一部分的恐惧。
一直拖到了大坑,她也没等到战北望,周边是震耳欲聋的杀人偿命。
她惊慌地看着那些人,他们眼底的恨意几乎可以把她灼穿,死亡的窒息感笼罩着她,她觉得胃部一阵翻滚,干呕着把昨日的馊饭全部吐了出来。
第1065章 尸首分离
那是一个很大的坟包,像小山一样高,立了一块大墓碑,雕刻着很多很多名字。
易昉的恐惧抵达了巅峰,嘴里发出尖叫声和求救声。
一名侍卫打开了牢笼的门,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给拽了出来,丢在地上,易昉只觉得浑身痛得发颤,蜷缩着往一边挪去。
侍卫马上抓起她的头发拖到小山高的坟包前去,把她摁在墓碑前,指着上面的名字怒吼,“这些名字,你看不懂吧?但他们全部都是被你杀死的。”
易昉慌乱地摇头,“不,不,不是我……”
她话都没说完,义愤填膺的村民就一拥而上。
易昉的惨叫声从人群里发出,在山谷里回荡,惊得鸟雀四散。
黑云从四面八方聚合过来,顷刻便把天空遮蔽得趁黑一片,很快雷声大作,把易昉的惨叫声掩埋。
鲜血从人群里渗出,像蜿蜒的小溪。
在外头的向屏与安芸如等人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对待易昉的,但是从那一声声的惨叫,以及愤怒的村民举起落下的刀斧锄头上沾染的血迹,可以想象那是什么境况。
他们用最直接的方式来为死去的家人复仇,他们不需要一刀一刀地割下她的肉,这样的恶人,在世上多活一刻,都叫冤魂无法安息。
惨叫声渐渐地低了下去,易昉全身被砍了个稀巴烂,除了面容头颅还能辨别个清晰,四肢与身体都已经血肉模糊了。
易昉还没歇气,浑身的痛楚使得她牙关发颤,对死亡的恐惧让她肝胆俱裂。
眼前的人,凶神恶煞,举起了刀斧往她身上剁下去,那血腥冲天,让她想起了屠村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