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惜惜插了一句嘴,“既然说是有损自身,为什么还要当女孩般养着?”
大师兄顿了顿,皱着眉头说了句,“那位大师说,女孩贱,好养活。”
宋惜惜一句脏话喷薄而出又噎了回去,想起这种事情她不是头一次听,以前在万宗门的时候,每每下山去,在附近的平野村庄,都能看到男孩子穿女装,取个女孩名字。
那时候她不解,还专门问过,村里的老人说男孩命贵,要告诉所有人那是个女孩子,不会找小气嫉妒。
就像女子怀孕头三个月都要保密那样,怕是招惹了什么小气的神魔鬼怪。
民间信,伯府也信,所以女孩是有多贱?
“但师弟四五岁的时候,身体还是很差,请了好些大夫都没看好,大师实则是个妖道,便说带着他去寺庙里养着,有菩萨保佑他就会好转的,就这样,五岁的时候他就被带走了,一个娇贵养着的孩子,忽然到了那荒山野岭的寺庙里头做苦活儿,哪里吃得消?加上他身子本来就不好的,没几个月就被扔出去了,但那妖道依旧每年派人去伯府领银子,后来你五师哥的母亲实在想念他要紧,提出要去看看他,那妖道见是瞒不住,在平西伯老夫人跋涉而至的时候,亲眼看到寺庙起了大火,里头跑出个小道童来,说是你五师哥自己玩火,把寺庙给烧了,他自己也逃不出来了,里头还烧死了好几个道童。”
沈青禾这样说,其实也隐去了许多,在寺庙的几个月,是王乐章这辈子都不愿意回忆的惨痛。
第1140章 王展没有承爵
沈青禾把余下的事情说了。
王娇娇被扔出去之后,妖道以为他是活不成了,死不死的,到时候自有狼过来吃了他,尸骨都不会留下的。
殊不知恰好任阳云经过那一带,晚上听得婴儿般微弱的啼哭,他兴趣顿生,以为遇到了精怪,直直朝着哭声而去。
看到王娇娇的事后,他很失望。
首先,不是婴儿,是五六岁大的孩子。
其次,不是精怪,是三四岁大病得快死的孩子,而且不知道被丢在这里多久了,脚趾都被老鼠啃掉了一只,鲜血淋漓的。
而且有毒蛇在附近出没的,好在王娇娇病得快死,没有动,所以蛇都没有攻击他。
怎不说这孩子福气大呢?都奄奄一息了,愣是被任阳云带了回去,灌了几日米汤,又给他吃了两副药膳,竟就活过来了。
在京城的时候,他是请了许多大夫医治都没有好转的,就两服药膳,几碗米汤就好起来了,真是太神奇。
任阳云是嫌弃的,这孩瘦得跟猴似的,全身上下称不出三两肉。
且一问,这孩子竟然快六岁了,六岁的孩子跟三四岁孩子似的,养大他太费劲了。
任阳云想过把他扔回去,但是想起遇到他的时候,毒蛇环绕,他都没有尖叫,想来这个孩子是大胆的,做人最要紧有胆气,收下吧,剩下的就看他造化。
五六岁的孩子,有记忆。
他信任了师父之后,把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任阳云派人去调查,才知晓了前后始末。
在火烧寺庙,平西伯府以为王娇娇死了之后,任阳云提剑找到妖道,把他带回了梅山。
那时候,正好是秋高气爽,他说是晒腊肉的好时候。
于是便竖起了一条长杆,把他捆住长杆上,腊舌不好吃,所以先把舌割下。
妖道什么时候死的,不知道,反正挂在上头三个月才放下来,安葬是不可能安葬的,席子也不能这么浪费,挖坑也怕脏了大地啊母亲,所以便丢去喂狼。
还别说,狼也是嫌弃的,若不是看冬日需要储脂肪过冬,断不会吃他。
妖道住在寺庙,也亏得堂堂勋贵爵府的人相信,说是借什么神佛的力量,什么神佛一家,这样的谎言,偏偏无知百姓便罢了,他们竟信了个十足,就这么把五岁的儿子拱手让人。
王乐章这名字是任阳云起的,他希望这孩子以后的日子,都在谱写乐章,快快活活便好。
“你五师哥渐渐长大,师父也问过他,是否要回平西伯府去,但他说不必,王娇娇死在了那一场大火里,人死不能复生。”
宋惜惜鼻子酸楚,泪水忍不住滑落,从五师哥身上,她想到了瑞儿,又从瑞儿的遭遇,想到五师哥在那寺庙里的苦况。
一个五岁的孩子,原先还是捧在手心上的,忽然被送给了妖道,折磨摧残,三几个月就快死了,要扔出去,谁知道那妖道是怎么对待他的?
“我觉得不认就不认了。”谢如墨听得也是满腔愤怒,“谁知道他们当初送五师哥去,是真心想让五师哥活下去,还是只想让他绵延家族的福分?”
毕竟,他们痴信了个十足十。
“这问题大概也是他想知道的,可他不敢去问,其实他对自己的母亲怎么会半点感情都没有?幼小的五年,也是在母亲掌心上宠着过的,后来他母亲还去找过他,为着这个,他总是对母亲格外心软些的。”
谢如墨想了想,却道:“不对啊,王彪是作为世孙承爵的,也就是说,五师哥的父亲根本没有承爵,而且,王彪承爵的时候还有些残疾的,只是不大严重,上次见他,俨然已经治好了。”
第1141章 多少念着亲情
沈青禾却不知道此事,“王展没有承爵吗?莫非师父派出去调查的人,调查有误?”
“问问于先生便知。”谢如墨立刻道。
于先生被请来书房,问起当年平西伯府的事,他确实是知道的,各家宗亲侯爵家里的事情,往上数三辈,他都知道一些,嗯,也就一些。
“王展确实是没当过的,当时老伯爷还病着,一直没确立世子,他立下战功归来之后,便请封他为世子,他当了世子之后,老伯爷的身体逐渐好转,最后竟没事了,因此他承爵的事情就一拖再拖,后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老伯爷又请封了长孙王彪为世孙,可见这里头肯定是出了问题,只是外人不晓得,我也不晓得,可能知道的只有平西伯那几房长辈知道,还有如今的平西伯老夫人也是知道的。”
这件事情,忽然显得扑朔迷离起来。
如果说王展当时没承爵,只凭请封了世子就认定王乐章是利他的?
但王乐章出生那年,他就当了世子,到五岁送走,还是没有承爵。
就听起来,王乐章像是利了老爷子,没怎么利他呢。
总之,这里头有问题。
而且,估计那几位长辈大概也不晓得真实情况,真正知道的只有平西伯老夫人了。
“还是不要调查了,让五师哥去做决定吧,我们知道就行了,不管他怎么做,我们支持便是。”宋惜惜道。
这是五师哥的事情,他有决定权,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觉得怎么舒服便怎么来。
只是宋惜惜不禁心疼五师哥,其实以前她跟五师哥算不得最亲近,一则是因为他浪子的性格,总爱去些风月场所。
二则是因为他总是玩世不恭,对任何事情都不重视,有时候大家一起玩,他会翘起双手在一旁,说句幼稚得很便转身走了。
宋惜惜还记得自己去梅山的第二年冬天,她在后山里堆了三个雪人,有父亲母亲和她,正想着把哥哥们都堆出来的,却被五师哥一脚一脚地踹坏。
她气疯了,扑上去就跟五师哥干架,其实那个时候她学武不久,没什么本事,五师哥一拳就能把她打倒,但是五师哥没还手,就这么抱着胸任由她打。
打完之后,他扬长而去。
当时她真觉得五师哥好恶劣啊。
甚至是师父揍他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害怕,对她露出满不在乎的嗤笑,如果不是师叔拿着绳索过来要捆他,他会笑着挨完那顿打。
谢如墨却道:“不管五师哥打算怎么做,但我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们可以调查清楚,心里有个数。”
大家都点点头,因为按照于先生和谢如墨所言,那王展是没有承爵的,那么按照师父所调查的说法,就未必准确。
可惜那妖道被腊干了,不然还可以审一审。
要查探此事,宋惜惜还要求助姬氏,让姬氏去问问老夫人,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到底是查探别人家的隐私,如果不把王乐章的身份告诉姬氏,也不好拜托她,张不了这口啊。
可告诉姬氏的话,此事又没征求得五师哥的同意。
他们不可能打着为五师哥好的名义,去做一些违背他意愿的事情,这样实在显得虚伪。
自己调查的话,到底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情,而且这事大概是做得隐秘,未必调查得出来。
让大家觉得难受的点在于,现在五师哥认为,到底是因为京城的大夫都没能治好他,才把他送去寺庙里头打算养病的,只是没想那妖道会这样折磨他,可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五师哥这几日才会在平西伯府外来回地走,念着这份亲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