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惜惜四处看了看,远处有宫人在行走,她先问了句,“我私下找你说话,会给你惹麻烦吗?”
“不妨。”吴大伴不甚在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皇上最近头风发作厉害,晚上总是睡不好,有时吃了药才能睡一两个时辰,或许龙体抱恙,他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私下里也跟咱家说了不少闲话呢。”
“皇上有头风症?原先不曾听说过。”宋惜惜道。
“入秋之后才有的,怕是吹了寒风引发的。”
“原来如此……那皇上可有跟公公说过,他总是梦到我二哥?”宋惜惜最想问这个。
“确实,有时梦里都喊二少将军呢。”吴大伴轻轻叹气,“自处置逆贼之后,皇上就不怎么进后宫了,以前不怎么爱闲聊,如今总爱说些闲事,说得最多的便是二少将军,他这辈子也就二少将军一位朋友,二少将军牺牲的时候,他很难过。”
宋惜惜有些发怔,原来他真拿二哥当朋友啊。
吴大伴说:“如今虽不说四海升平,但战事眼看胜利在望,也平定了内乱,皇上是喜悦的,只是这份喜悦,他无人可分享,他孤独,满朝文武都是他的臣子,不可能与他们闲聊,但王妃是不一样的,您是二少将军的妹妹,他便总想跟您说说话,排解心头的孤寂。”
宋惜惜心想,若不是作为一个皇帝,只作为一个男人,要排遣估计难道不是找自己的皇后或者妃子吗?
她也只是臣子啊。
第1418章 越来越奇怪了
但她自然不可能这样跟吴大伴说,只是道谢之后离去。
之后肃清帝也是如此,总在议事之后传召她去闲聊,有时候半个时辰,有时候一个时辰。
慢慢地,宋惜惜也能安之若素了。
作为一名臣子,皇上想让她假装是一个称职的朋友,她可以做到。
只是,午休的一个时辰里头,皇上是应该补眠的,如今是白白用来扯些闲话,浪费了。
在这段日子里,德妃来过几次送汤,淑妃也来过几次,恭妃来过几次,连彤婕妤都来过。
御书房是不让后妃进来的,所以她们纵亲自送汤水来,也只能在殿外交给吴大伴,由吴大伴送进来。
不过,如果是带着皇子公主来的,便可进御书房一会儿。
因是得知宋惜惜在这里,所以送来的汤水都有宋惜惜的一份。
宋惜惜有时候喝着汤心里在想,如果谁人起了谋害皇帝的心思,在汤水里下毒,那她也要跟着一起死。
今日来的是德妃,她带着二皇子一同来的,肃清帝让让他们母子进殿。
宋惜惜在御书房见过德妃几次,原先对她的印象也挺好,二皇子年纪小小的也谦逊有礼,可见是德妃教导有功。
肃清帝显然也特别喜欢二皇子,每每他来,肃清帝脸上都有发自内心的笑容。
德妃笑着指挥宫人送上汤,分了两盅,一盅是单独给宋惜惜的,她含笑道:“前两日来,听得王妃有些咳嗽,今日一早便让小厨房的人炖下了川贝枇杷雪蛤汤,有润肺止咳去燥的功效。”
宋惜惜道谢,“辛苦德妃娘娘了。”
“顺口吩咐一句的事,怎辛苦得了?莫要客气。”德妃笑着催促,语气熟稔亲热,“快些趁热喝了。”
“好。”宋惜惜也不客气,宫里头的炖汤那是真舍得下料的,正好这几日是有些嗓子不适,喝点川贝枇杷汤是最好不过的。
肃清帝喝了一口自己的,还起身凑过去看宋惜惜的汤,见汤水色泽微黄,透着清香,不禁笑着埋怨,“怎地朕的汤却是黑乎乎的,还苦呢,把你的给朕分一些。”
此言一出,德妃和宋惜惜都微微一怔。
因为,她已经在喝了,而且是直接端起炖盅就喝。
这些炖盅都是小小一个,倒出来也就一碗多点儿,所以她也懒得倒出碗里,想着三下五除二喝完便能走了。
肃清帝仿佛浑然不觉,吩咐道:“吴大伴,拿碗来,在惜惜这里倒一些给朕。”
眼看吴大伴就要拿着碗来,宋惜惜连忙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尽,然后把炖盅口往下一扣,笑嘻嘻地道:“皇上想跟臣抢德妃娘娘的心意,那不能够,那是德妃娘娘专程给臣炖的。”
肃清帝哈哈大笑,“你这小妮子,还像小时候那样霸道,罢了,明日德妃再给朕炖一盅。”
德妃已经迅速收敛了脸上的微僵,笑着道:“臣妾领命,不过皇上今日的汤得喝了,您的汤是臣妾亲手炖的,是乌鸡子炖北芪人参,就是参味浓些,微苦。”
“微苦也是苦,”肃清帝看了宋惜惜一眼,促狭道:“来,分一些给王妃,朕喝不了那么多。”
宋惜惜一张脸都快垮了,他干嘛阿?他干嘛啊?
就在大家都很尴尬的时候,二皇子却背着小手一脸老成地道:“父皇,您喝过的汤是不能给婶母喝的,男女授受不亲哦。”
肃清帝脸色的笑容微微凝住,随即又笑了起来,“是啊,婶母已经是成亲了,是大人了,父皇还拿她当以前的小女孩看待,是父皇错了。”
他说完坐了回去,看着宋惜惜,很是感慨地道:“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
宋惜惜看到德妃投过来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脸上的假笑已经维持不住了,躬身道:“臣还有公务要忙,先行告退。”
第1419章 装病吧
宋惜惜一走,肃清帝的笑容便消失不见了,汤随便喝了两口,便打发了德妃和二皇子回去。
德妃什么都没说,吩咐人收拾东西,然后牵着二皇子告退而去。
吴大伴关上殿门,道:“皇上,如今还没到议事时候,不若先休息小半个时辰?”
往日,他午间总会稍作休息的,自从传宋惜惜来说话之后,便不曾在午间休息过了。
肃清帝揉着太阳穴,“也好,朕有些头疼了。”
“要不奴才请太医过来诊脉?”
“不必了,太医院那群庸才,一点头疼总是治不好,药是一点都没少喝。”肃清帝起身到了里间,和衣躺下,觉得头疼越发强烈些了。
吴大伴为他盖好被褥,他又忽然睁开眸子,微微失神,“朕最近是怎么了?”
吴大伴安慰道:“皇上只是忧心战事,心神俱疲,将养一段日子便能好的。”
肃清帝显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宋惜惜可曾问过你,朕为何要找她说话?”
“回皇上,王妃问过的。”吴大伴说。
“你如何回答她?”肃清帝望着吴大伴,眸子眯起。
吴大伴道:“奴才便照实告知,说您是想念二少将军,才会找她多叙以前的旧事。”
肃清帝沉默了一下,嗯了声,“确实如此,确实是如此的。”
他闭上眸子,双手压在额头上,“你先出去,朕自个想会儿事。”
“是,奴才就在殿外,您有事便唤奴才。”吴大伴眼底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躬身退下。
宋惜惜回到京卫府,脑子里还回想着在御书房里的一幕,她再也没有办法用吴大伴的解释来说服自己。
这很不寻常。
尤其想起德妃那眼神,仿佛她是看穿了什么,透着耐人寻味的意味。
虽没敌意。却让人通体生寒。
晚上下值回到府中,她饭都没吃,叫了师兄沈万紫和于先生到书房里,把今日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青禾和于先生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沈万紫咦了一声,有些嫌弃地道:“他自己喝过的还要给你喝?恶心不恶心?”
沈万紫没往深层里想,只觉得这行为有些恶心罢了。
但是沈青禾与于先生都是男人,再清楚男人的心思不过了。
沈青禾心里头暗暗分析,皇上从来都是理智冷静的,男女之事看得很轻,登基这么多年,后宫嫔妃算不得多,所子嗣不丰。
但皇上在成为皇上之前,是个意气风发的儿郎,没有那么多朝务压身,自然也曾憧憬过男女之情。
原先他便对惜惜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还提过让惜惜入宫为妃。
可见他对惜惜曾有过意思的。
京中叛乱,惜惜带头平叛,英姿飒爽,功劳赫赫,为他解了燃眉之困,他心生敬服,从而加深了这种情感……不,不是情感,是意思。
也不奇怪。
只是放任这种意思泛滥,几乎日日留下她在御书房里闲聊,这就很不符合他行事方式。
惜惜是臣子没错,却已经嫁作人妇,是他的弟媳,若有什么传了出去,被人说闲话事小,有人拿来做文章,离间兄弟夫妻感情,这才事大。
"王妃,装病吧,装病一段日子。"于先生立刻道。
不管是被人说闲话,还是被人挑唆,抑或是王妃会被后妃针对,于先生都不希望发生。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远着,横竖如今也没有什么要务,非得她亲自去处理,真有的话,笔名等人也会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