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肃清帝不想听安慰的话,短短一日,他已经在脑子里把千头万绪理顺了,直揪核心,“北冥王呢?”
穆丞相微微耷拉的眼角抬起,“皇上是指哪方面?”
“辅政,谋逆!”肃清帝拢了拢被子,眉心紧蹙。
穆丞相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谋逆不可能。”
“丞相说说他不会这样做的原因。”
“收复南疆已是不世之功,他犯不着谋朝篡位,做乱臣贼子,遗臭万年的事。”
“他若得了帝位,史书如何写,他决定。”肃清帝道。
穆丞相没有办法为北冥王证明,他反问,“皇上认为他会?认为他会取而代之的原因是什么?”
“人都有野心,谁不想当皇帝?他手握重兵,民心所向,朕如果是他,会!”
“以己度人,不客观。”穆丞相说。
“至少朕现在看到丞相也很维护他,赏识他。”
穆丞相道:“北冥王是忠臣,老臣维护忠臣。”
肃清帝眸光锐利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笑了,“说得好,他是忠臣,如果无后,朕属意他辅政。”
第1427章 陪哀家坐坐
翌日,穆丞相来到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包括院正都在,穆丞相坐下之后,望着他们,眸光沉沉,“本相只问你们一句话,皇上的病,你们有没有把握。”
太医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由吴院正抬起熬得通红的眸子望着穆丞相,摇摇头,"没有。"
“一点都没有?”穆丞相似不甘心地,“哪怕一点希望,或者一点办法呢?”
在大家再次的沉默中,穆丞相的眼底一寸寸黯淡,直到彻底无光。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举你们太医院全院之力,能否延长至两年?”
吴院正一脸愧色,“丞相,这肺积之症发作起来很凶,莫说两年,一年怕也是……有些难。”
这一次轮到穆丞相沉默许久,最后留下一句话,“管好你们的嘴巴。”
他慢慢地走出了太医院,裹紧了披风,这么快,年关又至了,天气越发地冷,冷得刺骨。
太后看着是不管事,但太医院灯亮了一宿,所有的太医都没有离开,她知道出了事。
她说今日头晕,传了吴院正来请脉。
吴院正把脉之后,道:“太后应是睡眠不好。”
他规规矩矩地站着,心里已经明白太后察觉了什么,等着太后的问话。
他在宫里伺候的日子长,知晓这宫里头没什么事能真正瞒得住太后,除非是她自己不想知道。
太后打发了人出去,留他单独在殿中。
阳光投在门槛处,只是伴随着凛冽的风,这阳光瞧着也是冷的。
“说吧。”太后端坐,看着吴院正那青淤的眼圈,“皇帝得了什么症,需要你们太医院这么多人熬夜去商议。”
吴院正犹豫了一下,“回太后的话,皇上只是有些……”
“废话不必说。”太后打断他。
吴院正肩膀微微塌下,眼眶红了,哽咽着说出四个字:“肺积之症。”
太后的身子狠狠地颤抖了下,十指攥紧了扶手,绷得指头发白,声音里也透着几不可闻的颤抖:“如何治?”
吴院正垂下头,“还在……还在想办法。”
太后闭上眸子,脸上血色褪去,嘴唇也变得惨白。
半晌,问道:“还有多久?”
得到答案之后,太后猛地站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迅速蓄满,却被她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打发了吴院正去,她传人来问皇帝如今在何处,听得说还在御书房,便带着福公公去了。
她素来挺直的腰杆,如今却显得微微佝偻。
肃清帝看到她踏足御书房,心里头便明白她已经知晓。
他起身迎接,还笑了,“有什么事,母后派人传儿臣去用膳不就行了?怎劳烦母后亲自来一趟?”
御书房里点了熏香,但没能掩盖还没散去的淡淡药味,她看到了案桌上还没来得及收去的空药碗,泪水终是没忍住,从脸颊上滑落。
肃清帝心头一酸,打发了人出去,扶着她坐了下来,然后扬袍一跪,声音哽咽,“儿臣不孝!”
太后望着他鬓边生出的几根白发,喃喃地道:“儿,你都有白发了。”
肃清帝笑着,泪水却在打转,“这证明儿子长大了。”
太后迅速拭去眼泪,扶着他起来,“坐,陪哀家坐坐。”
肃清帝坐在太后身侧,母子二人握住了手,太后眼底的心酸心疼藏都藏不住。
“儿子十岁以后,就不曾这样和母后手牵手了。”肃清帝眸光放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有些怀念。
太后用力握紧他的手,“是的,刚过十岁生辰,你便说自己是男儿汉,不能总缠着母后了,要努力勤奋,做一个让你父皇骄傲的儿子。”
肃清帝眼神暗淡,轻轻说了句,“父皇不会为儿臣骄傲。”
第1428章 烂泥
母子二人在御书房谈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太后走后,肃清帝下旨解了皇后的禁足令,但管理后宫之权暂没交还给她。
齐皇后听了吴大伴的传旨,还有些不敢相信,怎么无端端就解了禁足?
不过随即她想起应该是原先叫人散播的话起了作用,皇后还活着呢,嫡子就要送到太后宫里头抚养,不合规矩。
所以,她解了禁足之后,没有马上去谢恩,而是前往上书院看望大皇子。
大皇子看到皇后,高兴坏了,不顾太傅还在讲课,立刻起身像出笼的鸟儿般飞扑出去,一头扎在齐皇后的怀中,“母后,儿臣可想死你了,你什么时候才接儿臣回去啊。”
皇后弯腰扶住他的肩膀,再抚摸他的头发,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没穿貂裘,人也瘦了些,下巴都尖了,不禁心疼,“怎么还瘦了?在皇祖母宫里没有好好吃饭吗?”
大皇子嘴巴一扁,委屈地道:“每天从书房回去,皇祖母还要抽背书,不会背便不给吃饭,儿臣不想住在皇祖母宫里了,儿臣想回去。”
齐皇后知晓太后严厉,自己刚解了禁足还不能跟太后硬碰,只安慰着道:“再忍耐一下,母后会说服你父皇的。”
大皇子刚想说不要忍耐,便见颜太傅走了出来,顿时止住了话,往后挪了一步。
颜太傅对齐皇后行了礼,道:“娘娘,大皇子正在上课。”
齐皇后知道颜太傅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不好得罪,只微微颌首,“本宫知道,只是过来瞧他两眼,他的手这样冷,怎也不给他多穿件衣裳?”
颜太傅瞧了大皇子身上厚厚的棉衣,道:“娘娘不必忧心,衣裳是够的,手冰凉是因为要写字。”
她不舍地看了大皇子一眼,道:“回去上课吧,母后晚些去慈安宫看你。”
大皇子虽不情愿,却也不敢得罪颜太傅,怕他又去跟皇祖母告状。
齐皇后出了书房,对外头等待伺候大皇子的人发了一通脾气,连大皇子的奶娘金嬷嬷也被她骂了一顿。
“本宫不指望你们能如何悉心照料,只基本的也要做好,这么冷的天,不知道给他送个暖手小炉?不知道备下些温热的吃食?”
“他往日是如何金尊玉贵地养着的,你们是再清楚不过,怎地去了慈安宫,一个个就不拿他当主子看待?”
“最让本宫失望的是你,金嬷嬷,大皇子是吃你的奶长大的,怎地对他半分心疼都没有?瞧瞧他今日穿的,还是秋日的袄子。”
宫人跪了一地,金嬷嬷颤声告罪,又道;“娘娘恕罪,大皇子每日起床更衣,都是太后娘娘在旁看着的,太后说不能给大皇子捂太多衣裳,这袄子便足够了,若是觉着冷,等下课便出去跑一跑……”
“快闭嘴吧。”皇后冷着脸,眼底越发不悦,“下课都什么时辰了?该用膳用膳,怎地还跑一圈?还嫌他日日不够累是吗?”
金嬷嬷听着话吓得顿时噤声,飞快地瞧了一眼四周,唯恐有人听见,前去禀报太后。
这话,分明是在指责太后啊。
娘娘怎地气成这样了?
书房里,大皇子听着皇后的话,泪水啪嗒啪嗒地就掉了,他这段日子好委屈,只是不敢说,如今母后为他出头,他便越发觉得受了天大的罪。
颜太傅阖眸,几不可闻地叹了叹气。
自然,也有人禀报到了慈安宫。
太后绷着一张脸听完,说了句,“烂泥!”
福公公道:“皇后怕是久不见大皇子,心里着急呢,您莫要上火。”
“她禁足期间,哀家让大皇子回去探过她几次,怎么就久不见了?”若换做以往,太后未必这么生气,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大皇子绝对不能坏在她的手里。
第1429章 以后不得前来打扰大皇子
皇后掐着点,再去了一次上书房接了大皇子,便与大皇子一同回慈安宫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