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摆在明面上的证据,都显示德妃是没有任何嫌疑的,不管是福昭仪的胎,还是大皇子出事,直接间接都没能与她扯上任何的关系。
可唯独就有一样,便是后宫传出的两次流言。
第一次是传淑妃谋害了福昭仪的胎。
第二次,是说皇后谋害了福昭仪的胎。
这两次流言先后出现,都引起后宫议论纷纷。
也正是因为第二次的流言传出,导致皇后直接大闹了桂兰宫,后宫便人人都知道皇后和淑妃撕破脸,结怨。
而眼下猜测,正是因为皇后大闹桂兰宫,才导致淑妃疯狂的报复,伤害了大皇子。
后宫管治森严,没有根据的流言蜚语一旦传出来,就会被立刻摁熄,可偏偏两次都没有人及时干预,这就证明有人在为这些流言保驾护航。
淑妃如果是无辜的,她可能会制造流言引到皇后的身上,偏偏她不是无辜的,她也明白,皇上将她赶到桂兰宫,也是知道了她所做的一切。
所以,她不会在那个时候与皇后杠上。
不是淑妃,更不可能是皇后,那么会是谁?
宋惜惜去彩绫宫,就是想得到这个答案。
宋惜惜觉得,德妃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应该知道,那答案如果她不给,调查也不难的,只是有些人难免要挨顿打。
坐在彩绫宫的正殿,宋惜惜看着青岚奉上茶水的双手,细滑白皙,应也是养尊处优的。
德妃憔悴了许多,眼底的乌青显示她应是一宿没睡。
她用帕子擦了眼泪,声音哽咽沙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偏偏还是在皇上的万寿节,真是太让人痛心了,本宫听了都这样难受,皇上和皇后娘娘只怕……唉,到底谁这么残忍啊?”
宋惜惜看着她泛红的眸子,她的眼泪是真的,难过之情瞧着也是真的。
宋惜惜问道:“听闻二皇子受惊过度,如今可好些了?”
德妃摇头,叹气道:“还是那样,整个人都魔怔了,叫他也不搭理,问也不说,如今都没敢跟他说大皇子已经没了的事,怕他更接受不了。”
宋惜惜从瑞儿口中知道他们几个自从一起上书房,一起去习武之后,感情就比原先好很多。
二皇子有好吃的,会惦记着给大皇兄一口。
大皇子得了什么玩意,也总想着给弟弟玩一玩。
大皇子堕马之后被马蹄践踏,场面太过血腥,二皇子亲眼瞧见,自然吓得不轻,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德妃叹气,“本宫知道王妃奉命调查,只是能否请王妃先别去问他?本宫实在担心他承受不住。”
宋惜惜道:“误会了,我不是来问二皇子的,是有件事情想请教德妃娘娘。”
第1550章 你在怀疑本宫?
德妃明显怔了一下,攥紧了手帕问道:“什么事?王妃不妨直说。”
宋惜惜道:“前阵子后宫里头里热闹得紧,一时说福昭仪的胎是淑妃害的,一时说是皇后害的,德妃娘娘管治后宫这么久,应该知道这些流言从何处传出,又是何人故意扩大的吧?”
德妃没想到她会来问这些旧事,面容上的哀戚凝固了一瞬,下意识地跟青岚交换了眼神。
但也就是一瞬的失态,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神色,道:“宫中从来不乏流言蜚语,其实没必要太在意,王妃还是调查谋害大皇子的案子吧。”
宋惜惜道:“太后下旨,让微臣从福昭仪落胎开始彻查,所以谋害大皇子一案要查,别的也要查,娘娘与淑妃协理后宫多时,应对后宫之事了如指掌,微臣觉得与其大张旗鼓地刑讯宫人,还不如直接来德妃娘娘这里求一条明路,也省得将人一批一批地送去慎刑司了,娘娘觉得呢?”
宋惜惜眸光淡淡地从德妃和青岚脸上巡梭过去,最后落在青岚的手上,微微笑了笑,“青岚姑姑这手指漂亮得紧啊。”
青岚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惨白了些,她太知道慎刑司有什么样的苦活与酷刑了。
流言经过那么多人的耳朵,但谁先说出去的,要排查总是能排查出来,端看要不要这般兴师动众地闹大罢了。
德妃知道这点,青岚也知道。
德妃沉默了,流言自然是她叫青岚说出去的,由她的人扩散,虽说都是她的人,也忠心,可在慎刑司里走一遭,什么话都不可能藏得住,只怕还会吐出些别的来。
德妃权衡利弊了一下,微微叹气,“王妃既然问了,本宫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没错,那些流言都是本宫叫人放出去的,但本宫并没有害人之心,只是同为母亲,本宫深知福昭仪失去孩子的痛楚,所以调查了一番,想替她的孩子讨回个公道,一开始调查到是淑妃所为,后来再调查,发现皇后也身在其中,这才有了两次的流言传出。”
她再度深深叹气,“其实王妃也说错了,那些都不是流言,是事实,王妃大概不明白为什么本宫调查出来了,却没有去告知太后和皇上,让他们来定夺,可王妃也要体谅本宫,本宫原先虽协理后宫之权,却从来不得圣心,不敢明着招惹淑妃和皇后,只能用这样见不得人的手段来为福昭仪的孩子讨个公道。”
她一再言明说自己是为了福昭仪腹中的胎儿讨回公道,全然没有半点私心,听起来确实符合她素来的柔慈性子。
自然,宋惜惜也明白,德妃所言的一切,在没有旁的证据证明之下,是站得住脚的,哪怕大家都知道,这只是敷衍之词。
因为,纵然是流言导致淑妃和皇后反目,也依旧无法将大皇子被谋害一事与这件事情扯上什么关系。
谋害皇子,是死罪;
搅和后宫不得安宁,顶多也只是降位份,德妃有二皇子在,能降到哪里去?便是降了,要复位也是迟早的事。
德妃说出这番话之后,心里便已经淡定许多了。
却不料,宋惜惜却硬要将事情衔接起来,道:“也就是说,她们之间的最大的矛盾由此而起,一旦皇后或者淑妃哪一方出事,都必将先怀疑对方,德妃娘娘,微臣这分析可有错?”
德妃瞳孔一缩,猛地看着宋惜惜。
她不能否认宋惜惜的分析有错,因为这是惯常思路的分析。
德妃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了,“王妃,这是两件事情。”
“是两件事情没错,但一场针对皇子的谋杀,可以由两件,三件,或者无数件事情铺垫而成。”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本宫?”德妃霍然起身,声音带着愠怒。
宋惜惜微微摇头,冷静地道:“德妃不要激动,微臣只是排查加推测,合理地怀疑每一个人,但只要是清白的,我绝不冤枉。”
说完,宋惜惜告辞而去,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脸上毫无血色的青岚,她甚至在颤抖。
第1551章 不许问他
去到桂兰宫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桂兰宫十分偏僻,与冷宫只是一墙之隔,寒风飕飕,像是鬼哭狼嚎一般。
宋惜惜带着太后身边的高公公沿途过来的时候,便见路旁杂草丛生,大片都是干枯的,只有偶尔能瞧见一两根淡青,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北方的寒冬,容不得半点青绿,就好似这冷宫一带,也容不得半点希望。
原先去各宫里的时候,高公公是没有跟着去的,但这一次去淑妃宫里,高公公说太后有旨意,要他跟随前往。
宋惜惜知晓太后用意,高公公在太后身边日子最久,对后宫的算计不说了如指掌,也定能断明个七八分。
淑妃仿佛是等了她很久,见她和高公公来的时候,淑妃还转了转酸痛的脖子,往他们身后看了一眼,淡淡地道:“就二位来啊?本宫还以为王妃要带人将桂兰宫封起来呢。”
宋惜惜留意到她这一身衣裳,是出自莫娘子之手,衣裳的颜色与繁复精美的刺绣,衬得她艳若桃李,明妍骄人。
只是眉眼一如既往地染了几分凌人的盛气,即便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也丝毫不减半点傲气。
“淑妃娘娘。”宋惜惜先行一礼,高公公紧随其后。
“哟,还行礼呢?”淑妃讥讽地笑了起来,“不是都将本宫当凶手了吗?王妃和高公公这礼,本宫受不起,都请坐吧,该问什么,尽管问便是。”
华倩赶忙上前来恭请入座,再差人奉茶。
期间,淑妃一眼不发,等到奉茶上来的时候,宋惜惜端起茶杯就饮了一口,淑妃这才开口说:“就敢直接喝?不怕本宫下毒害你们啊?”
宋惜惜放下茶杯,看着她道:“淑妃,微臣与高公公奉旨调查大皇子被谋害一案,但如今还没确定凶手是谁。”
宋惜惜是想告诉她,现在的证据,还不能断定凶手是她,不用这样过激。
“你们不是怀疑本宫吗?”淑妃冷笑,她根本就不信宋惜惜,“何必拐弯抹角的,有什么证据直接摆出来就是,是那铁蒺藜是吧?兵部可不少这玩意,大皇子马鞍下的那个,未必就是我皇儿之前玩耍的那个,就算是,那铁蒺藜早就不见了,不知道是被谁拿了去,不能证明是他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