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点头:“好,快去吧。”
林遇垂下头与她对视,眼底渐渐漫起柔软的笑意,“真不一起洗?”
“我才不要!”
义正言辞的拒绝和关门声一起落入林遇耳中,看了一眼早已准备好的换洗衣物,他扬高音量逗她,“晚仔,一起洗呗,节约用水,勤俭是美德啊......”
“你别想忽悠我!”
“陈晚是个小气包,这么点儿要求都不答应。”
“林遇你好幼稚!”
陈晚一边和林遇隔空互怼,一边走进厨房,开灶点火,加热番茄牛腩汤,浓郁的香气飘散在房间里,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她盛好米饭,又炒了个小青菜。
端上桌的时候,林遇刚好出来,手里抓着毛巾,随意的揉了揉潮湿的黑发,闻到饭香后,难掩欣喜,直接跨过沙发坐到餐桌面前,朝陈晚竖起大拇指:“好香啊,本来不饿的,都馋了。”
陈晚把汤推到他面前后,听到吱吱的声音,一回头,看到鱼丸正在扒拉栏杆,两颗黑豆眼闪闪发亮,红通通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林遇顺手取了一粒瓜子仁,轻轻点戳它的肚皮,“咋地,你也想吃吗,不给,这是晚仔给我做的。”
鱼丸捉住瓜子仁,林遇顺势一松手,它就仰倒在木屑堆里了,小爪子直扑腾,把他逗得捧腹大笑。
陈晚:“......”
这人是有多幼稚,连仓鼠都欺负?
一回头对上陈晚无语的表情,林遇刮了刮眉峰,一本正经的说:“我是在帮它减肥。”
“哦。”陈晚压着唇角,敛住笑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林遇一秒妥协,“好吧,我错了,但你要知道一山不容二虎,今天它都霸占你一整天了,晚上总该轮到我了吧。”
他本是无心玩笑,后者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陈晚抬手捻了捻发烫的耳尖,“你......你晚上想干嘛......上次你说让我帮你拿换洗衣服进去......结果......”
林遇刚喝下一口汤,被这话给呛住,闷咳两声后,解释道:“洗澡的时候本来就不穿衣服的啊,而且你不是老趁我睡觉的时候摸我吗......”
“别说了!”陈晚别过脸,夹起一筷青菜堵住他的嘴,“而且,我不是偷摸,就是出于好奇而已!”
“是吗.......”林遇心不在焉地咀嚼着菜叶,顺着陈晚偏头的方向移转视线,观察她的表情,在看到她的脸比番茄汤还红之后,笑了,“哎呀晚仔别害羞,我的就是你的,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话音未落便被一大块儿牛腩塞住嘴,她的控诉听起来凶巴巴的,语气却软绵绵的,“不许说了!”
“林下惠”惆怅望天,这呆兔子每次都四处点火,却撩完就跑。
唉,做正人君子好难。
吃完饭后,两人一起洗漱,林遇的脑子里装着案情,心事重重的叮嘱陈晚先去睡觉,“我可能要忙到很晚,你早点休息。”
陈晚想起早上那通电话,犹豫片刻后问他:“我能看看这个案子吗,这个死者好像是我认识的人。”
林遇惊讶地抬了抬眉,“你认识郑允晴?”
“我也不太确定,能给我看看照片吗?”她咬了咬下唇,“要是不行的话就算了。”
目前案件进展本就陷入了瓶颈期,已知的嫌疑人都被排除了,如果陈晚这里能有新的线索,也许会是转机。
林遇沉默片刻后,点头,将她带到书桌前,将郑允晴的照片递给她:“是她吗?”
“是,我见过她两次。”陈晚侧过脸,望他,“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的那家披萨店吗,有人找你借打火机,就是她。”
林遇颔首,“我记得,那第二次呢?”
“上周六的时候,我江遥一起去培训机构面试,顺便去了趟电脑城,碰巧遇到了她。”
“上周六,也就是18号吗,那天我们是不是还一起吃了晚饭。”见她点头后,林遇的眼底沉下暗影,“当时她身边有其他人吗?”
“没有,之后她也和我们一起去了电脑城,说是要修理手机。”
陈晚凝视着照片上的郑允晴,她是标准的丹凤眼,妩媚且轻佻,面部线条柔美,气质清冷得近乎薄情,所以她流露出善意也宛如施舍一般,借口红,搭顺风车,不漠视,也不承情。
林遇看出陈晚的低落,揽住她的肩安慰道:“我们目前已经有了大致的侦查方向,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凶手,你别太担心。”
陈晚点头:“嗯,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的,你一定要告诉我。”
林遇沉吟片刻后,问她:“那你再回想一下,当时她有没有遇到比较奇怪的事情,或者提出过要和谁见面。”
“奇怪的事情......”陈晚微微蹙眉,想起了后排角落里的那只菠萝,“从电脑城出来之后,我和江遥急着去面试,她让我们搭了个顺风车,当时车里堆了很多食物,说是要和朋友一起在家吃火锅,一定要说奇怪的东西,她买了菠萝,可是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听到她说最讨厌菠萝了。”
“她是说要和朋友一起在家吃饭吗?”林遇眼眸一亮,迅速抓住线索追问,“那个朋友最后露面了吗?”
陈晚摇头,“没有,但我能确定应该是个男人,上次在披萨店,也是同一个声音,他让郑小姐帮忙打包食物。”
“男人......”林遇按了按额角,压下急切的心情,开始推导人物关系。
18号郑允晴和这个男人在家吃火锅,说明私交不错,这个人应该是喜欢吃菠萝的。
19号到26号的监控被覆盖,27号罗霞发现命案现场,时间线环环相扣,为的就是掩盖凶手存在的痕迹。
嫌疑人的范围基本可以锁定了,从郑允晴一周前接触过的人里面筛选,宁华公寓应该会有来访记录,因为陈晚提供的这条线索,案情变得明朗许多。
但是仅靠菠萝这个疑点无法和谋杀案结合起来,毕竟最关键的因素是那瓶药。
法医将药递给林遇之后,他就让技侦组的人去调查客户名单了,希望能取得突破性的结果。
陈晚翻阅了一遍案件陈述报告,有些困惑,“一个不吃晚饭的人却点了一份带菠萝的食物,还让外卖员进了房间,我觉得这两个行为很刻意。”
林遇嗯了一声,“这两点都是为了证明凶手的存在。”
“还有,既然每瓶药都贴了标签,她这么仔细,会看不出来药物被调换了吗?”陈晚从书架上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列了三个时间线,“晚上8:00吃药,9:45和外卖员接触,10:00是休息时间,我觉得她是故意留下这些线索的,为了引导调查方向。”
笔锋划在白纸上,留下漆黑的印记,陈晚缓缓合上笔盖,轻声说:“也许,她自己很清楚结果。”
“所以你觉得......”林遇朝后仰了仰脸,望向天花板,苍白的颜色让他想起了法医室里那张盖住尸体的布,抬手盖住眉眼,藏匿住汹涌的情绪,半晌后,再度开口,“会是自杀吗?”
陈晚深吸一口气后,迎上他的目光,摇头:“这是谋杀。”
迫于无奈,郑允晴顺应了这场谋杀,不惜用生命作为代价,留下了关于凶手的线索,引导警方彻查真相。
可是这份真相却令人望而却步,它就像潜伏在暗夜里的猛兽,吞噬着光明和生命。
林遇合上眼,灯光亮如白昼,照得人神思恍惚,明暗的转换,既像傍晚,也像黎明。
长夜难明或是天光乍破,都只在一念之间。
陈晚浏览着郑允晴的病例报告,如鲠在喉。
十四岁,人流手术;十八岁,子宫脱垂;二十岁,切除子宫;二十一岁,自杀未遂;二十二岁,死于溺亡。
玻璃玫瑰,最终绽放于死寂的暗夜,在黎明到来前,变得支离破碎。
从郑允晴家里找到的证物还包括一本相册,陈晚翻开扉页,看到上面写了一行小字。
“我是活在沼泽里的寄生虫,是无法破茧的飞蛾。”
一共四张照片,三张她的童年旧照,出生时的,上幼儿园的,小学毕业的,还有一张风景照。
薄薄的相纸记录了郑允晴的十二年的岁月,在后来的十年里,只余下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父亲去世后,年幼的郑允晴被母亲丢给了外婆抚养,读完小学之后,母亲说要接她去城里过上好生活,她才知道外表光鲜亮丽的母亲原来是最为人不齿的小三。
这个处境令她无比屈辱,想要逃离却又舍不下亲情,母亲喝醉酒后,对她动辄打骂,清醒之后,又说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华美的衣裙,璀璨的珠宝,和那个高不可攀的男人。
冯严。
十四岁那年的暑假,温文儒雅的冯叔叔再次到家里来做客,带来了一瓶梅子酒,请她品尝。
她喝了,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床单上的血迹也如酒液般鲜红。
撕裂般的疼痛随着男人侵犯的动作不断加深,丑陋的性器如同锯齿,割磨着少女纯稚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