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墨委屈巴巴的和他碰杯,然后柔情似水的继续刚才的话题。
章墨和周周第一次见面时,他并不看好这个沉默寡言的女人。
原定的编剧是个知名作家,因着有名气,所以各种更改剧本,资方被闹得苦不堪言,干脆解除了合同。
周周就是这时候顶岗上位,前一位编剧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这部电影还没开拍,口碑就已经不太理想。
所以见到周周的时候,章墨正处于烦躁期。
周周与他握手,他不耐烦地说了句“别搞这些无所谓的客套寒暄,赶紧把剧本改出来。”
常年处于上位的他,理所当然的冲着下属撒了无名火。
周周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视线也挺冷的,整个剧本研讨会上再没把目光放到他身上过。
她的漠然高冷,让章墨觉得暴躁的自己挺蠢的。
他打算挽回一下自己风度翩翩的形象。
于是朝周周搭话,“编剧老师你是姓周名周吗?”
这个问题好像显得他更蠢了。
周周抬眼看他,神情淡然“是,周周正正的周周。”
不期然的与她对上视线,章墨怔住了。
黑白分明的双眼,白净素雅的面庞。
“干净得一枝带露百合!”章墨醉醺醺的说,“我喜欢看人的眼睛,最妙最好得是黑白分明的那种,眼尾深勾,笑起来像一尾鱼,灵动至极。”
他心里一动,默不作声的移开视线,隐隐期待着周周问他的名字。
不过等了半晌也再没等到周周开口。
他开始自我介绍“我叫章墨,文章的章,笔墨的墨。”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的有些卖弄风雅。
周周哦了一声,“章鱼的章,墨鱼的墨吗?”
章墨对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哑然失语了。
本以为是个和软的性子,没想到也挺记仇。
“她是不是很可爱,连生气都这么不动声色,暗中贬你一道。”章墨抱着酒瓶,一脸幸福的吹捧周周。
林遇和陈晚对视一眼,大概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章墨是个常年游走万花丛,惯于风月场的人,没想到心里种了一株百合,便再也看不见其他的花红柳绿了。
林遇试图拿走他手里的酒瓶,宽慰他“看开点嘛,你这都被拒绝三次了,俗话说事不过三,要不就算了呗,淡忘这段情,寻找下一段。”
章墨耷拉着眼皮,醉醺醺的朝他伸出食指,晃了晃,“不可能,还淡忘这段情,你说得轻松,那你至今没恋爱,难道不是因为还想着楚沁吗?”
这是林遇这段时间第二次听到楚沁的名字,却是陈晚第一次听到。
林遇曾经整整交往了七年的初恋女友,楚沁。
“她已经结婚了,和我早就断了联系,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还觉得我旧情未了。”林遇无奈地灌了口酒,叹气“过去的事老提起来做什么。”
“你要是真放下了,她结婚你为啥不去?”章墨自顾自的开始分析,“因为你也觉得自己承受不了,曾经自己最喜欢的女孩,最终穿着象征幸福的婚纱走向另一个男人,新郎却不是你。”
他这话说得一咏三叹,悲情婉转得很。
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最终成了别人的新娘,承诺的情深似海最后却只能止步于一纸请柬。
“我不去是因为没必要,既然分手了,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就好了吗,她也不会差我这一位宾客,我何必盛装出席去缅怀已经消逝的旧情。”
其实林遇在感情方面向来是信奉平平淡淡才是真的原则,在一起的时候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羡煞旁人,毕竟模范情侣又不会发奖学金。
分手了也不必藕断丝连,各自安好,各生欢喜。
能看到曾经喜欢的人得到幸福,就足够了。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为她好,至于谁来给予她这份安好并不重要。
“逞强!”章墨往他肩上锤了一记,“那可是七年的感情诶,而且还是你的初恋,我不信你真的能做到心如止水。”
“七年?”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晚忽然插话。
林遇循声望过去,吓一大跳。
陈晚臂弯里搁着一个空酒瓶,是章墨带来的荔枝酒,估计被她当成果汁喝了。
她白皙的面庞染上潮红,一双乌亮的眸子泛着层水光,湿漉漉的。
“你今年二十五,倒推七年回去,是十八岁开始谈恋爱的吗?”陈晚目光沉沉的望向他。
“不是,林遇他当时可是早恋的先锋人物呢,高一就谈恋爱了,顶风作案,颜值高胆子大。”
章墨脑子昏沉沉的,遣词造句乱得一塌糊涂,指了指林遇“小林十五岁就有女朋友了!”
林遇对他乱七八糟的醉话很是无语,又没法和他讲道理。
偏偏另一个小醉鬼还屏息凝神的望着章墨,一双眼亮晶晶的,且敏锐的抓出一个词“早恋?小林警官居然早恋!”
“是啊是啊,咱遇哥的初恋,那叫一个罗曼蒂克,简直就是是青春小说的模板!”
陈晚晃晃悠悠的举起起手里的酒瓶,伸到章墨嘴边,“章鱼先生,你可以开始爆料了。”
林遇看到这一幕,沉重地闭了闭眼,章墨发酒疯他没少见,这次居然还带上了陈晚,失策啊。
章墨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一拍桌子,好似手握惊堂木一般,“陈晚小妹莫着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林遇作势去捂他嘴,不料竟被陈晚反手用酒瓶格开,两个醉鬼同时望向他。
陈晚的声音此刻很慵懒,细听之下,似乎夹杂着果酒的醺然,她说“作为当事人,你有权保持沉默,可你说的每句话都会成为呈堂公证”
很老派的律政题材的台词被她说出来显得格外稚气未脱。
章墨避开他的手,挑眉一笑“你心虚啊!”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林遇装作不经意的收回手,打算对这一大一小醉鬼俩置之不理了。
心里暗暗嘀咕着,我心虚什么,谁还没点黑历史啊。
他正这么自我安慰的时候,不自觉地抬眼看了看陈晚,结果却恰好对上视线。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只觉得这一眼,格外短暂,又格外漫长。
如擂的心跳声混合着嘈杂的雨声,循环播放着他心底隐秘的想法。
陈晚偏着头仔细看他,忽然问“真的心虚啦?”
犯了错的人对着当事人必然是会心虚的,林遇了悟自己的错处,所以面对陈晚漫不经心的问话,他用沉默来承认。
他心虚了。
那头章墨不满地拍了拍桌面,煞有介事的说“我开始讲了啊,但是鉴于篇幅较长,横跨七年时光,我就长话短说,一切从简成不成?”
陈晚点头,口音被章墨带得不伦不类“妥妥的成。”
林遇看着这啼笑皆非的一幕,深觉头疼心累。
章墨朝陈晚扬了扬手,示意她“麦克风麻烦靠近一点,听众就位。”
陈晚哦哦两声,把酒瓶怼到他腮帮子上。
另一只胳膊很乖巧的架在桌面上,标准小学鸡模式。
林遇和楚沁的故事虽然延续了七年之久,可其实并不复杂。
就和章墨总结的一样,完美的青春小说模板。
高一入学考的时候林遇和楚沁是年级上的并列第一,进了尖子班,按照排名理所当然的成了同桌。
成绩不分伯仲的同时,两人的相貌和气质也让人津津乐道。
他们就像一本书的上下册,没人会去打乱这份合乎情理的感情。
在那个视早恋为洪水猛兽的校园时代,全校师生都心照不宣的默认了这段恋情。
章墨说到这里,忍不住自夸了一下”虽然楚校花被林遇追走了,不过学校其他的女生全都是喜欢我的。”
听到此处,林遇嘴角抽了抽,嘲讽他“章鱼哥,你但凡多吃一颗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吧?”
陈晚听他俩插科打诨,眯着眼笑得憨憨的。
“我说真的,楚沁这样的女孩实在太高冷了,我和她同学三年,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四句。”章墨掰着手指一一细数,“一句是同学借过,一句是同学你作业交了吗,还有一句是同学今天你值日,我怀疑她根本没记住过我的名字,这种高岭之花怎么会被你这种不解风情的愣头青追到的?”
林遇闻言,敛了笑意,垂下眼,不甚在意的说“那么久远的事情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记性没你这么好。”
因为这段感情开始得太过于顺理成章,以至于在交往的这七年里,无波无澜的同时也缺少了一些怦然心动。
“那你们为什么会分手啊?”在一旁静默半晌的陈晚望向林遇,轻声说“明明这么般配。”
为什么会分手,林遇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很快就释然了。
他想,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最初是起源于一时冲动,再然后是稍纵即逝的怦然心动奠定感情的基调,可浓墨重彩的爱情终究抵不过年深日久的平淡岁月,就如同汹涌的潮水进入了宁静的港湾,日复一日的被蒸发掉掉热情,最终枯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