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后就拎着行李箱去开车门了，然后通过后视镜看到陈晚在向他挥手，他摇下车窗也冲她摆摆手。
林遇心里想着，这算不算依依惜别。
第24章 乡下
大概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林遇和队友抵达了平南县，下车后他把行李搬到当地派出所安排的旅店。
简略收拾洗漱一番后，分明尘埃落定，林遇却觉得心里悬着件事儿，像浮着一团云，有些茫茫然。
接到林遇电话的时候，陈晚正在阳台给茉莉浇水，听筒那边传来他的声音，“晚仔，你睡了没？”
听着有些低沉失真，透出一点遥远的感觉。
问完这个问题，林遇觉得自己很呆，万一陈晚说睡了呢，他也只能挂断电话。
可偏偏心里有这不合时宜的牵念，让他变成个呆瓜。
陈晚说没有，听到他那边有嘈杂呼啸的风声，好奇的问“你在外面吗？”
“我刚到当地的旅馆安置好，这边可能要下雨了。”他解释风声的由来，室内浮着潮湿的水汽，玻璃窗上粘着几枚树叶，“你那边呢？”
陈晚从阳台望出去，天上悬着半轮明月和零碎的晚星“挺好的，月明星稀，你吃饭了没？”
问完这句话，陈晚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很低的笑声，林遇悠然道“吃过了。”
“吃饱了吗？”陈晚顿了顿，继续问。
“吃饱了。”林遇心底升起欢喜，为这细枝末节的关切感到欣然，问她“你呢？”
“我也吃饱了。”陈晚摘下几朵茉莉花，把它插进小瓷瓶里，随意地说“我刚才在浇花。”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自然的说着很无所谓的事情，和林遇聊天似乎总是不着边际的，缓慢，细碎的家常话贯穿他们的日常。
却一点也不觉得无聊，陈晚想如果可以她能一直呆在林遇身边和他说这些小事。
林遇伸手把玻璃窗合上，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夹杂着雨丝。
他看着窗外绵密的大雨，想起件事儿“我和章墨说了你同意去他家老宅照顾黄豆和小米，他说过两天就来接你去镇上，你兼职那边处理好了联系他吧，本来该是我帮你弄好这些的，但是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没办法经常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了。”
也许是下雨了，屏幕上的信号格不断闪动着，林遇有些急促的说着“山里信号不好，我平时要执行任务......”
陈晚听到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混杂着淅沥的雨声，“我知道，那你先休息吧，执行任务的时候注意安全。”
她也匆匆说完关切的话，在一阵闷雷声后，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
电话忽然断线了。
林遇看着归零的信号格 ，生出几分意犹未尽的想法，但心里那团云散了，化成细雨。
他枕着手躺下，看到玻璃窗上的雨痕在白净的墙面上投下轻薄的灰影，像流淌的暗河。
都说下雨的夜晚好睡觉，今晚应该会有个好梦。
......
章墨吩咐老宅那边给陈晚腾置出整洁干净的房间，然后打电话问陈晚什么时候方便，自己好送她去镇上。
陈晚慢吞吞的收拾好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后，还是接受了章墨的好意，在电话里和他约好明天上午出发去清河镇。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章墨开着辆风格狂放的越野来弄堂里接陈晚，引来阵阵侧目，他把墨镜架在蓬松的头发上，眯着眼晒太阳，自在得很。
陈晚提着行李箱走下楼，看到这一幕时，有些讶异。
还记得不久前看到的章墨，他多少是有几分失意落魄的，这次再见，却觉得他有了几分意气风发的张扬感。
两人都心照不宣把之前醉酒的事儿翻篇，毕竟都是酒后失态的人，下意识的维护着彼此的体面。
章墨的笑容明朗开怀，热情的替陈晚放好行李，在她上车后不忘叮嘱要系好安全带。
他发动引擎，朝陈晚挑挑眉“走咯，下乡去！”
在这并不宽敞的空间里，若是一言不发，未免显得尴尬。
可陈晚也不知道该和他聊些什么，还是章墨先起了个话头“你以前去过乡下没呀，是南城土生土长的人吗？”
陈晚点头，“从我出生起就一直这条弄堂里的，还没怎么去过乡下，这是第一次去清河镇。”
她以前倒是听说过，不过在那边也没认识的人，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去这个小镇里专职喂猫养狗，也是有趣。
“以前没去过也不碍事儿，我家那乡下老屋条件还可以，水电齐全，空调Wi-Fi一样不差，你应该能住得习惯。”章墨想了想说“吃住方面你都不用操心，就怕你不太适应乡下的生活。”
听他这么一说，陈晚还以为老宅确实很古旧，能让他这高调的性格都变得谦和。
直到两个小时后，陈晚见到章家那白瓦灰墙的高门大宅，她觉得章墨话里行间的谦虚是很多此一举的。
用林遇的话来说，是很欠儿的，缺乏社会主义的毒打。
他语气和善，同陈晚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那挺好，我也是南城土著，打小在这座城里走街串巷，家家户户我都门儿清。”
“你是南城人？”陈晚有些惊讶，因为章墨上次喝醉酒了，说话一股地道的东北大碴子味儿，而且为人热情毫不见外，作风也比较洒脱，她本以为是章墨是东北人来着。
“咋的，我看着不像？”章墨笑了笑，“林遇才是北方人，不过他说话倒是不咋带口音。”
陈晚差点脱口而出，你这口音也不是南方口音啊，但她憋住了，回想了一下林遇说话确实字正腔圆，和他人一样，很周正。
看陈晚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章墨咳了一声“我这口音是被我秘书带的，他是哈尔滨的人，不自觉地就学会了东北话。”
陈晚很客气的点头说“您学得挺到位的。”
“说什么您啊，我和你哥一样大，你要不介意也管我叫哥呗。”章墨冲她摆摆手，不以为然道。
陈晚听他说喊哥以后，忽然有些张口结舌，她想到了林遇喊他章鱼哥的事。
章墨瞥见她犹豫的神情，“你哥是不是在你面前都管我叫章鱼哥。”
陈晚没应声，默认了，然后有些想笑，她别开视线看车窗外不断飞逝倒退的葱茏绿影。
“没事儿，其实大家都这么喊我。”章墨啧啧两声，无所谓的说，“你知道我和林遇关系为什么这么要好吗？”
陈晚侧过脸看他，等答案。
章墨若有所思道“我第一次见到林遇的时候是高一军训的时候，他那天穿了件印着海绵宝宝的T恤，我当时就觉得看着好亲切啊，军训结束后我俩就混成了铁子。”
“很亲切？”陈晚没忍住笑，“章鱼哥和海绵宝宝好像是互相嫌弃的。”
而且说实话章墨的性格一点也不像颓丧忧郁的章鱼哥，不如说更像乐天无忧的派大星。
但陈晚想了想穿海绵宝宝T恤的林遇，脑海里浮现出他那偶尔傻里傻气的笑，结合平日里乐观开朗的性子，她对这个形象倒也深以为然了。
“你不觉得你哥很像海绵宝宝吗，有点儿傻，但是心地很善良，不管你有没有拜托他为你做什么，他都未雨绸缪的替你准备好，随时为人解决不时之需。”章墨说完后，模仿海绵宝宝的经典台词“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陈晚被章墨的刻意夸张的语调逗笑，心里将他的话过了一遍，很认可那句“未雨绸缪的替人做好一切准备，解决他人的不时之需。”
林遇就是个很好的人，乐善好施，像暖阳，可行为举止却像流水，温润无声。
大约行驶了三个多小时，到清河镇的时候正值晌午十二点。
从高架桥下来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被一望无际的乡野麦田取代。
陈晚第一次见到如此整齐的田野，远远望着，流水一样的日光铺在麦穗上，风过处，掀起波光粼粼的绿潮。
“好看吗？”章墨问她。
陈晚点头，提着行李箱缓缓的跟在他身后，“很好看。”
章墨松一口气，朝她露出个笑“你能喜欢就好，还担心你觉得太乡土。”
在他的认知里，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都更喜欢时尚靓丽的东西，不会觉得麦田好看。
清河镇是南城里的一个古镇，历史悠久，但并没被大肆宣传，寂静安然的存在于青山绿野里。
陈晚和章墨路过一弯拱桥，她看到桥边立着的青石碑上有暗绿的苔藓，盖在斑驳的碑文上，依稀辨出上一次的修缮年限还是明朝嘉庆年间。
桥下有一株临水而生的刺槐树，繁茂的枝叶悬在水面上，投下层叠暗影。
绿叶里偶尔掠出一只灰羽蓝翎的水鸟，惊起圈圈涟漪。
章墨散漫的说了下他的家史，祖辈曾是前清的登科状元，算得上是书香世家。
民国旧年里章家仍旧保存着文人风范，偏安一隅，在古镇里活得不谙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