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军和女朋友盘算着今年买个小二居的二手房，把婚结了。春节收假回来，他跟苏黎说的时候，苏黎告诉他，等他看好房子，她会借他五万块钱，五年内慢慢还。这次仓库的内鬼事件，让他怕了，还好没有牵连到他，他可不打算换个公司从头再来。
苏黎也是心有余悸，她决定调整一下工作方式，打算尽量把送货的工作交给专业物流，仓库员工主要的工作都留在仓库，这样她就可以减少用人。
仓库里那只养着用来防鼠患的大橘猫大黄，以前会跟着苏黎走来走去，时不当闲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她的腿。这段时间，那货总是找一个高高的货堆睡大觉，偶尔抬着头，君王般睥睨天下，傲娇地看着眼前这群愚蠢的人类。
黎军告诉苏黎，大黄怀小猫了。
苏黎想起晨曦小时候一直很想养个小宠物，可是，每次都被苏黎断然拒绝，照顾人都让她忙得手忙脚乱，哪里有空来照料宠物？苏晨曦总是信誓旦旦地说她会照料，不过，苏黎从不松口，一是觉得晨曦的功课紧张没时间，二是担心她的热乎劲一过去就不闻不问。
听说大黄要生小猫咪了，苏黎忽然想，也许可以送一个给晨曦。
苏黎回家说给晨曦听的时候，晨曦淡淡地说：“好啊!”
看着晨曦不悲不喜，冷漠淡然的样子，苏黎的心里堵得厉害，她都开始希望晨曦像之前一样跟自己针尖麦芒地对着干，那样，至少还能看见她的情绪。
第38章 生长痛
每年的龙城国际马拉松赛都在四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举行。
几个月前，燕子一直怂恿着苏黎和她一起报个名。苏黎不太相信自己能一口气跑完42.195公里，并且，她也没有时间同燕子和她的长跑小队一起训练。
今天，为了支持第一次参加马拉松的燕子，苏黎、小舞和段小钢早早地来到起跑点：腾龙户外的体育训练基地。
看着乌泱泱一大群一大群长跑者，苏黎暗自庆幸自己没报名。如果自己临阵退缩、半路被救护车拉走或者最后一个人爬到终点，那实在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燕子也有些怂了，趁着苏黎帮她别号牌的机会，悄悄地趴在苏黎肩上说：“阿黎，我可不可以不跑？”
“不行，自己报的名，爬也要爬过终点线。”苏黎把她拖回那几个同她一起参赛的小伙伴中间。
七点半，起跑令一发，在十多个国际顶级马拉松选手的带领下，将近三万人的长跑队伍出发了。
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苏黎有点走神。
昨晚，苏晨曦破天荒地没有同王雨桐一起活动，她同苏黎一起去明日购物中心那家新开的椰皇餐厅吃椰子鸡火锅。吃完，苏黎建议去看场电影，晨曦却建议去看看外婆。
文秀看见苏晨曦很高兴，她拉着晨曦的手软软地说：“阿黎乖，来，妈妈帮你把头发扎起来，披头散发的，小脸都看不见了。妈妈告诉你，我的阿黎扎起头发来最好看。”
说完，她用力往下拽晨曦，让她在床前坐下，开始去抓晨曦的头发，企图帮她辫辫子。
苏黎的心都凉了，“妈，她是曦曦，我才是阿黎。”
文秀挑眼看看苏黎，“阿黎，你看你小时候，太瘦了，让你多吃点肉，你都不吃，栓根线都能当风筝放了。你要多吃点肉，长胖胖的，爸爸妈妈才放心。听见没有？小阿黎？”她用力拉一拉晨曦的头发。
苏晨曦闭着眼睛，紧紧咬着下唇，泪水从她眼眶中涌出，在她脸上肆意流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怎么会这样？两个星期前，文秀都还认得出晨曦，她叮嘱晨曦要好好念书，像妈妈一样考个好大学。
回家的路上，晨曦已经不再哭泣，但是一直一言不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走路。
苏黎安慰她：“曦曦，外婆的病你知道的，她的记忆时好时坏，可能下一次，她又想起你来了。”
“我知道。”
苏黎早晨出发的时候，晨曦还在睡觉，晨曦的舞蹈班是八点半开课。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晨曦起床就不再需要苏黎操心，她从来都很自律，每次都会设好闹钟，自己准时起床。苏黎以前觉得她懂事得让自己骄傲，现在却觉得她懂事得让人心酸。
苏黎没叫醒她，站在房门口看着晨曦缩成一小团睡觉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地闷痛。这样一种蜷曲着身体紧紧抱着自己的姿势，充满了防备和不安，晨曦从小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虽然昨天已经交代好，苏黎还是在冰箱上贴了一个留言：曦曦，妈妈上午陪燕子阿姨去跑马拉松，下午和几个合伙人一起商量成立一家股份制图书公司的事，晚上要一起吃饭，会晚一点回来，你约着雨桐一起吃个晚饭看场电影再回家。走的时候留个灯，晚上回来就不怕了，注意安全！
苏黎看看时间，上午八点，晨曦应该在去芭蕾舞学校的地铁上。苏黎拨通晨曦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刚好听见地铁报站的声音，“曦曦，地铁上呢？”
“嗯！”
“中午饭怎么安排的？”
“和雨桐一起吃开封菜。”
“还有钱吗？不够，妈妈转一点给你。”
“够呢，很多人跑吗？”
“马拉松？是，三万人呢。”
“燕子阿姨，会有点成绩吗？”
“她的目标就是跑完，成绩，太难了。好多专业选手呢，十来个世界种子选手，国内马拉松的一哥、一姐。”
到了一个大站，晨曦那头的声音嘈杂起来，有点听不清她的声音，晨曦提高了音量,“妈，人多，信号不好，我挂了。”
“嗯，曦曦，注意安全啊！”苏黎不自觉地也跟着她大声起来。
“怎么啦？”小舞用手肘拐一下苏黎，“走啦，段王爷有事先走了，我坐你的车。晨曦怎么啦？”
“生长痛。”苏黎忽然想起这个词来，她和小舞一边走一边把昨晚的事讲给她听，心里盘算着也许该找个时机跟她谈谈单亲家庭孩子的痛，可是一想起王志的恶劣行径，又觉得让小舞和孩子们远离他，也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想着小舞刚刚开始重建的内心，“算了，小舞，所有的烦恼都见鬼去，何以解忧，唯有购物，咱们去买买买。”
“夜来临的时候，钱就是我的朋友。”小舞抱着苏黎胳膊，脑袋在她肩上蹭了蹭。
苏黎开车直接奔向马拉松赛的终点：腾龙户外俱乐部的总部。
小舞很久没有逛过商场了，关狠了，一出门，买买买起来疯狂得拦都拦不住。在香奈儿试着气垫，漂亮的导购小妹随口一劝，眼霜、面霜、精华就下了单。兰蔻、雅诗兰黛的专柜扫荡一圈，YSL的口红八九支又进了她的包。
苏黎一开始还劝她悠着点，后来也索性不管了，就让她疯狂一把吧！
看着燕子疯狂地买以前从来不买的奢侈化妆品，苏黎在心里把王志骂了一百遍。一个女人在孕期、哺乳期承受着身材走形、荷尔蒙失调以及身体严重不适的痛苦，再遭受伴侣背叛的打击，情感、尊严、信心全部被人踩在脚下，有些人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再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重拾自尊与自信。
小舞在卡地亚买了一条锁骨链，她问店员要来一张小卡片，写上：“晨曦，你永远是小舞阿姨的心肝宝贝。”
她把首饰盒递给苏黎，“不能说不，给我的小晨曦。”
苏黎微笑着摇摇头，接过来放进包里。
段小钢的电话打过来，那边有点吵，他的声音很大，“你们两个在哪里？”
“小舞立志要刷爆信用卡。”
“你们姐妹俩儿真是与众不同，马拉松金标赛啊！也算得世界最高水平的比赛之一，前八名都决出来了，你们却还在购物。”
“燕子到了吗？”
“怎么可能？至少还有两个小时。”
“那与我何干？”苏黎环顾四周，确实，除了那几个殷勤地围绕着她们的导购小美女，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跑出去看比赛了。
“小舞，段王爷说我们两个是来搞笑的，走吧，咱们也去看看马拉松世界冠军长什么样儿？”
刚一走出商场，喧哗声扑面而来，大概是某个运动员跑步进场了，人群里爆发出掌声和欢呼声，隐约能听见解说员激动的声音。
迎面走来好几波人潮，中间的是穿着运动服的马拉松运动员，他们的团队和安保人员把他们围绕在中间，手持各种长枪短棒的媒体记者不甘心地试图挤到运动员身边，口中喋喋不休地问着问题，手里的话筒不停地往圈子中间伸去，相机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最外层是凑热闹的围观群众，兴奋地追着拍照拍视频。
苏黎把小舞拉到一边，避开人群。
“段王爷！段王爷！”小舞忽然双手挥舞着一蹦一蹦地跳起来，她觉得自己不够高，又一把抓起苏黎的手臂挥舞起来，“段王爷，段王爷，我和阿黎在这里，我们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