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居然秒回：“那就好,等我忙过了这段，再去看她。”
苏黎想起凌晨妈妈看着自己的淡漠神情，她还能不能认出燕子真是个未知数。这次发病之前，她对燕子的记忆就已经是飘忽不定，并不是每一次燕子去看她，她都认得出燕子。
每一次心衰之后，文秀的记忆力就会大幅度的衰退。杨医生告诉苏黎，这是人身体的自动保护机制，如同一个系统，一旦过载，它就会自动关闭一些它认为不重要的功能，这大概也是文秀的阿兹海默症恶化得这么快的原因。
“她未必还认得出你。”打完这行字，苏黎心里说不出的荒凉。
燕子发来一串叹息。
晨曦书院的苏黎：“这个点了，你居然还没睡？”
燕子：“倒霉了呗！”
晨曦书院的苏黎：“怎么啦？”
燕子：“某个名人说普洱茶致癌，记得吗？”
晨曦书院的苏黎：“不是被否定了吗？”
燕子：“涉及到癌症，没有多少人理智的。有人举报我的茶叶含致癌的黄曲霉素，昨天，食监局来暂扣抽查检验，今天网店被屏蔽，一波一波退货，一波一波攻击，你知道的。”
怎么这么熟悉的操作？
燕子：“我的茶叶，我自己从茶山一斤一斤收来的，加工的茶厂合作那么多年，每一个加工环节我都盯着，我有信心的。”
燕子能证明她自己的清白，这一点苏黎丝毫不怀疑，燕子的茶叶真是她看着从茶树上摘下来再送进工厂的。可是，证明之后呢？苏黎想着这一段时间以来，自己的艰难险阻、举步维艰。
有人在攻击燕子，是巧合吗？
晨曦书院的苏黎：“燕子，我们招谁惹谁啦？”
燕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从头再来，没啥大不了的！不聊了，我在准备申述材料。”
苏黎发一个拥抱的表情包给燕子。
“妈，怎么啦？”晨曦把微波加热好的饭菜放在苏黎面前。
苏黎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大概肃穆得有点可怕，她本想说没事，看着晨曦绷得紧紧的小脸上一脸的担忧，苏黎决定告诉她实情，“燕子阿姨店里出了点事，有人举报她的茶叶含黄曲霉素，不过没关系，她能处理好。”
“就像有人举报你的店里卖盗版书？”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没什么好怕的，天下没过不去的坎儿，对吧？”苏黎端起饭碗，却不是很想吃饭，虽然她刚醒来的时候，肚子咕咕直叫。
苏黎还是一口一口吃起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是苏鸿很爱说的一句话，只是他最先放弃了。
晨曦没有回屋写作业，而是在餐桌边坐下来。
“学校里怎么样？”苏黎一边吃一边问她。
晨曦迟疑了一下，“总的来说，还行！”
“怎么啦？”苏黎的筷子停在空中，心跳加剧起来。
晨曦低下头，揉着自己的右手中指，“有人在悄悄地传，说我爸爸是黑社会。”
苏黎放下筷子，“又有人围堵你啦？”
“没有，只是偷鸡摸狗地背着我指指点点。”
“你被孤立啦？”
“也没有，反正信的人就信，不信的人都不信，我的朋友不信就好了！你吃饭，我写作业了。”晨曦站起来。
苏黎忙抓住她的手，“曦曦！”
“没事，妈，这次我不怕了，支持我的人挺多的。而且，也不是多大的事，没人敢惹我！他们只敢悄悄地说。”苏晨曦挺直了背走回她的房间。
苏建文说：这只是个开始！
苏黎重新点亮手机，再次点开微信里那些她没读的信息。
同德书屋段小钢：“阿黎，苏建文又出来跳了？我算了一下，他截胡的那个标，亏本的吧？”
应该是吴月给他的消息，看来他们真的走得很近了，苏黎心里忽然有些释然。
“至少亏几万块，他没有这个实力的，有人放他出来咬我。”苏黎回复他。
同德书屋段小钢：“背后是谁？”
段小钢居然也没睡。
晨曦书院的苏黎：“不知道。”
苏黎更关心有没有人针对段小钢出手。
晨曦书院的苏黎：“王爷，最近有没有什么棘手的事？”
同德书屋段小钢：“没什么，我都能应付。”
晨曦书院的苏黎：“有事，对吧？王爷！”
同德书屋段小钢：“昨天收到一张传票，龙腾记忆销售的一款文创产品，有人控告知识产权侵权。没多大事，就是讹一笔钱。”
晨曦书院的苏黎：“可能没那么简单，王爷，网络攻击可能马上就来了。”
小舞呢？
晨曦书院的苏黎：“睡了吗？小舞。”
卖文具的小舞：“没呢，有事吗？”
晨曦书院的苏黎：“最近有没有什么棘手的事？”
卖文具的小舞：“算是吧，去年上的销售系统客户端，客户可以在线下单那个，昨天有人投诉新广告法违禁词违规：考试必备啊，高考专用啊，乱七八糟的，在排查呢！”
第72章 人生就是一场炼狱
苏黎不得不逼着自己面对现实，这只幕后黑手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不声不响地布下天罗地网，准备让自己万劫不复。
妈妈的心脏衰竭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突发事件。
这次针对苏晨曦的校园暴力，有上一次的铺垫，已不再是十多个孩子的小儿科，它会变成一个汪洋大海，利用每一滴水来将苏晨曦淹没。
还有她的朋友们，苏黎甚至没有勇气告诉大家，他们今日面对的一切打击都是因她而起。
在这六月的盛夏，苏黎如同置身冰窟，冷得瑟瑟发抖。同时，她的心里又燃烧着无法宣泄的愤怒，冰冷的蓝色火焰就要将她点燃，让她有一种把天砸出一个洞来，看看后面有没有所谓天理的冲动。
第二天早晨，苏黎陪着苏晨曦走到学校门口，一再叮嘱她时刻和她的朋友们在一起，尤其放学时间，一定不能落单，碰到任何异常一定第一时间报警，给自己打电话。
苏晨曦安慰地拍拍苏黎的手，“妈，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看着苏晨曦走进校门，融进急匆匆赶往教室的孩子们中间，打电话给她晨曦的班主任王老师讲了一下自己的担忧，苏黎连跑带走地赶往医院。
文秀还在ECU病房，医生说再观察一天，情况稳定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谢过医生，叮嘱守在ECU外的周姐有事给自己打电话，苏黎到陪护中心找到文秀病危前一天陪护她的护工。在苏晨曦每天下午放学后苏黎下班回到家之前这段时间，苏黎安排陈姐在家里陪着苏晨曦，因此苏黎在医院的陪护中心聘用了这个新护工，同原来的陈姐和周姐一起，三个人轮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陪着文秀。
新护工坚持说文秀发病前没有任何异常。
“好吧，我去调一下监控看看。”苏黎疲惫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但眼睛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护工。
一直垂着头的护工缓缓抬起头，眼里有一丝闪躲，“那个，你们家有个亲戚来看过你妈妈，这算是异常吗？她来过好几次的，你妈妈认识她。”
在杨医生的帮助下，苏黎看到了病房楼道里的监控。
晚上八点半，楼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出来遛弯的病人，也有探病的病人家属。一个穿着浅粉色连衣裙的漂亮女孩出现在镜头里，她背着的那个包上有一个硕大的爱马仕Logo，她走进文秀的病房。之后，护工高高兴兴地打开门离开。九点钟，护士来查房，九点半，神色有些慌张的女孩打开门又匆匆忙忙地关上，急匆匆走了几步，迎面碰到一个人，她放慢脚步，低下头，抬手捋了一下头发，挡住自己的脸，手腕上的粉钻手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她与那人擦肩而过，加快步伐迅速走出监控画面。
那女孩太漂亮了，漂亮得让人很难忽视她。苏黎认识她，她是沈涛，苏建文的前女友沈涛。
十点钟，护工哼着小曲儿回来，一点，护工慌慌张张跑出来，医生护士跑出跑进，最后推着救护病床跑出来。
涌上苏黎心头的不是愤怒，是绝望，一种正在坠下没有底的深渊的绝望。那个藏着阴暗角落的魔鬼，掌握她的点点滴滴，准备将她置于死地。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在乎的一切，他都毫不在意地玩弄于股掌，时刻准备着捏碎，给她致命一击。
苏黎报了警，不过，她知道，这一点点证据不能证明什么，最后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是，什么都不做？她不甘心，至少要给那些作恶的人一点警告。
接警的警察为苏黎做了详细的笔录，承诺会认真调查，是否立案要看调查结果，末了，给了苏黎一个同情而无奈的眼神。
回到晨曦书院，苏黎面对着电脑，打开的是昨天的前台销售汇总，她却一个数字也看不进去。她索性对着电脑整理思绪，想要从这些纷繁杂乱的事件中理出个头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