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小舞有些恍惚，不知道是身体原因还是精神原因。不过，苏黎明白应该尽快送她去医院。
住对门的那个男人，苏黎记得在自己摔倒的时候，他拉了一把，出电梯时，他看了自己一眼，刚才关门时，他嘴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小舞，坚持住，我找人来帮忙。”
放一个抱枕在小舞头下，苏黎从猫眼里看了一下楼道，那两个人渣不在了。苏黎打开大门冲出去，左手按着门铃，右手用力捶打着大门。
门开了，那个男人一脸疑问地看着苏黎。
“对不起，对不起，请帮帮我，我朋友的羊水破了。”
“稍等。”他回身拿了车钥匙，关上门，跟着苏黎走进屋，横抱起小舞，他们一起走进电梯。
“你流血了。”电梯往下走时，他轻轻说。
苏黎打开包拿出纸巾和镜子，果然，鼻子下面和嘴角都有血迹，两边脸有点肿，各有四个红红的手指印。
苏黎抱着小舞坐在后座上，小舞开始宫缩了，她一阵阵发着抖，苏黎脱下外衣裹在她身上，“小舞，没事了，没事了，马上就到医院，你坚持啊，你坚持住。”
“阿黎，对不起啊……前年，曦曦刚考上附中……我说把明园的房子给阿黎住吧，阿黎一个人要挣钱养家……要照顾曦曦，阿黎妈妈又病重……她不容易。王志，那个混蛋他磨磨唧唧……磨磨唧唧，就是不同意，我以为他小气……原来是用来金屋藏娇啊。”不疼的间隙，小舞哭得像个孩子。
“阿黎，他嫌我文化低、只知道钱……和我没共同语言……他用我挣的钱养小三，他还嫌我文化低……我以为我再生个孩子，我们会好起来……怎么会这样？……没共同语言一开始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啊？……阿黎，他不爱我，对吗？……他只爱我的钱。”
苏黎有些吃惊，小舞从来不说这些，大家一直以为他们相亲相爱，和睦美满。
听苏黎讲完小舞早产的原因是跟人打架，医生震惊，“快临产的孕妇，你们还去打架，不要命了？一尸两命啊！”
苏黎和小舞一起签了剖腹产的同意书后，小舞被送进手术室。一沓缴费单递出来时，那个男人接过去，“我去吧！”
苏黎坐在手术室外，颤抖着通知小舞的父母小舞早产了，发了一个微信告诉燕子，然后犹豫着要不要跟王志说。
苏黎越想越害怕，自己怎么会带小舞去捉奸呢？如果自己不拍照，是不是就不会激怒王志？那么自己就可以拉住小舞，小舞是不是就不会和那个女人打起来？苏黎双手交握，祈祷着：“小舞，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一只手搭在苏黎肩上，轻轻拍拍，“急也没什么用，都到医院，就交给医生吧。”
苏黎抬头看看这个陌生男人，“谢谢你！”想起先前出电梯时，他看自己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你先前是不是让我不要带我朋友进屋啊？他们很久了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苏黎身边坐下，“不止这一个。抱歉，也许，我应该拦住你们。”
看见他手里的缴费单，苏黎接过来，打开手机，“给我付款码，我微信转给你。”
他又沉默了，之后轻轻一句，“我没有微信。”
苏黎放在微信图标上的手停住，也许他真的没有微信，也许他不想跟自己有什么瓜葛。其实苏黎蛮喜欢这种态度，简单直接干脆。苏黎朝他礼貌地一笑，“银行卡吧，我直接转你卡里。”
输完卡号，苏黎停在姓名栏上，这个人在大街上拉了自己一把，又帮忙把小舞送到医院，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贵姓？”
“高山，高大的高，大山的山。”
苏黎一边在手机里输入他的名字，一边轻轻说：“我和小舞谢谢你！”
“金额错了，多了五佰。”
“一个红包啊，谢谢你愿意救我朋友，很多人很避讳拉临产孕妇的。”
“不拉临产孕妇，为什么？”看样子，他是真的连嫌弃的念头都没有过。
苏黎认真看他一眼，开始有点相信他是真的没有微信。
林肯说过一个人四十岁以后，要对自己的容貌负责。高山应该算是对自己的容貌负起责任的那种人，岁月的沧桑稍许染白了他两鬓，在眼角和额头刻下几道细纹，眉毛乌黑浓密，眼眸深遂，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嘴巴，颀长的身材，粗壮结实的手臂，薄薄的T恤下藏不住的强健肌肉。不像大多数他的同龄人那般，要么瘦成人干，要么典着个肥硕的大肚子。只是这个人目光淡漠而遥远，纵然对着你浅浅地微笑，却依然让人感觉明明在你面前的人，其实远在天边。
周围都是又兴奋又焦虑的剖腹产孕妇的家属，苏黎小声说：“因为人家认为不吉利，再说，把你的车弄脏了，你需要找人洗洗，还有，你的衣服。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苏黎看看他身上那件被满是羊水污渍的T恤。
他不再拒绝，看看手机，站起来，“抱歉，我有点事，先走了。”
苏黎朝着他感激地笑笑。
他站在那儿，并没有马上离开，“你的脚踝，等会儿去找医生看一下，拍个X光片，看有没有骨折，二十四小时内冰敷，休息时，把脚垫高，要高于心脏。”
苏黎看着自己的脚，鞋已经脱了，脚踝肿得像个馒头，之前因为一直在紧张，也没觉得有多疼，这会儿，疼痛一波一波地往骨头里钻。
“还有脸。”
和脚上的疼比起来，脸就不算疼了，只是应该肿得厉害，因为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表情怪异地看看她的脸，苏黎自己都没勇气照镜子。
“你朋友会没事的，我走了。”高山最后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黎心里的感觉怪怪的，她不太适应收到一个陌生人的善意。
第一个赶来的人居然是王志。
苏黎并没有联系他，应该是小舞父母通知她的，而他正好就在这个医院。看来苏黎顶他的那一膝盖，确实挺重的。
王志一双眼睛在手术室外的等候区逡巡，看见苏黎时，怒火瞬间爆出，他盯着苏黎走过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眯着眼，咬紧牙，脸扭曲得有点变形。也许是他恶狠狠要杀人的样子，也许是他青筋爆出的握紧的双拳，坐在苏黎旁边的人都站起来走开，不过，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贱人，你要为你今天做的事付出代价。”他俯身低下头盯着苏黎。
“每个人都要为他做的每一件事付出代价，无论你还是我。”苏黎毫不退缩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以为有几张照片我就怕你了？你以为小舞会听你的？你以为小舞爹妈会听你的？你敢乱说话，找我麻烦，我可不是好惹的。”
“你敢做，还怕我拍？”
他忽然阴恻恻地笑起来，双手压住苏黎身后的墙，贴近苏黎的耳朵，“当年我选择小舞而不是你，你嫉妒吧？今天来报复我们。这么多年没男人睡你，夜里想得难受的时候，用什么解决的？想要我，你早说呀，睡谁不是睡。刚才挺那么高送到我面前，不就是想让我帮你揉揉解解馋。”
苏黎一直在说服自己，先前王志在自己胸前抓的那两把，是因为他急于抢手机删照片，是气急败坏时的无意识行为。没想到他是真的这么无耻，苏黎愣了一下，脸涨得通红，对准他的脸一拳挥过去。
这一次他聪明多了，迅速地撒手往后退。
“王志，你怎么这么恶心，你是畜生吗？”
“知道为什么没有男人要你吗？你他妈那里像个女人？”王志鄙夷地站在一步之外，“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你那些根根底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要收拾你，比放个屁还容易。”
苏黎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人犯错误往往是在情绪失控时，“我苏黎是吓大的吗？你放心，小舞做决定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小舞下了决心，如果你好好配合，我会放你一马。如果你还要伤害她，别说你一个，十个我都不怕。”
苏黎看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猥琐男人，哪里还有从前温润如玉的样子？他从前就是这样吗？还是现在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第8章 还有退路吗
“来，试试高度合适不？”苏黎耳边响起一个低沉温和的男声。
一直专注于和王志对峙，苏黎没有发现已经离开的高山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支登山杖。
苏黎有些吃惊，顺着他托住自己的胳膊的力量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登山杖，拄好试着走了两步。
“刚刚好，谢谢你，谢谢你！”来自陌生人的关怀，让苏黎有些不知所措。
他微微一笑，又扶着苏黎退回长凳前坐下，“你朋友想好了，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好的，谢谢！”
高山定定地看了王志好一会儿，转身离开。
王志一脸无法遏制的震惊，他颓然地在长凳上坐下，双手抱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