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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有个王子病_施岁【完结】(257)

  村道两旁有排水沟,老太太面朝下,半边身体在排水沟里,半边身体在排水沟外,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啊!啊呀……怎么会在这里呀……怎么没在家里好好待着……哎哟哎哟,太作孽了,太作孽了啊!谁上去救一救……”邻居缩在他们身后,怕得只敢半眯眼,拿眼尾去瞟。

  夜晚照明有限,她的声音散在黑夜中,如同报丧的鬼魅。

  刘桂芳和祝吉祥都吓得没动,直愣愣盯着失去了动静的老太太,空气仿佛凝固一般,人也仿佛凝固一般。

  最后是祝婴宁主动打破了这份僵窒的死寂,朝老太太的方向走了过去,慢慢蹲到她身侧,将她沉重且肥胖的身躯翻了过来。

  她死了。

  像是冻死的。

  死人和活人拥有不同的颜色,死人是石头般的灰,即使是没有任何丧葬经验的人,也不可能将死人和活人混淆。

  祝婴宁心里清楚地知道她奶奶已经死了。

  但她还是徒劳无益地伸出手,在她鼻子下探了探,又去听她心跳,然后找到老人家胸部正中的位置,两手交叠,做起了CPR。

  她大学期间做志愿时接受过相关培训,她还记得心肺复苏每分钟要按100-120次,按压的深度也要足够,不然是没用的。她数着数,一次又一次深深朝下按,边做边朝身后喊:“快打120!”

  冬夜雪花飞舞,她却满头是汗。

  01、02、03……

  循环一个接一个数过去,祝婴宁逐渐数不清自己做了多少个了,只知做到最后双臂发麻,肩颈酸涩,腹部因过度绷紧而硬如铁块,吸入的冷空气就像碎玻璃一样横七竖八地扎她的肺,她是被人从后面拉起来的,不知是谁告诉她,别做了,人已经死了,就让她体体面面地去吧。

  老太太死在了村道上,严格来讲也是死在屋外而不是屋里,照例不能进祠堂,然而村里人见他们家连去两个人,可能也觉得他们可怜,就连最古板最守旧的人也说,那好吧,你们就把老太太停祠堂去吧。

  一个屋里,一个屋外,两具尸体。

  不会再有人知道那晚她为什么独自下床,独自推开重重的铁门来到了村道上。

  她想去做什么?真相已随雪花湮没,村里人都说母子连心,老太太一定是感应到儿子去了,所以大半夜突然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找自己儿子。

  谁知?

  可怜可怜。

  **

  由于村支书一再强调一切从简,减少人员聚集,因此祝大山和老太太的葬礼并在了同一天。

  殡仪队总算拿到了申请,祝婴宁将情况告诉他们时,他们说一个人也是唱,两个人也是唱,无所谓,只要凑在一起办了就行。

  黄道吉日选好,就在三天后,其余都还好说,老太太埋葬的地点是一早就挑好的,在祝婴宁早逝的爷爷旁边,元宝也够用,因为祝婴宁这几日超额折了很多,麻烦的是棺材——被祝大山用了,现在还缺一个,只能临时从殡仪馆里买。

  殡仪馆派了专车送过来,刘桂芳摸了摸棺材的材质,说棺材材质不行,但也只能凑合了。

  定好棺材,还得请人化仪容,还有各种香要上,祝婴宁两天两夜没合眼,跑前跑后,又是找人,又是各种祭拜。葬礼前一天,她总算堪堪将所有事务忙完,对刘桂芳说她要去休息一下,随后便出门了。

  刘桂芳自己魂不守舍,嗯了声,也没在意。

  到了晚上,祝吉祥从医院回来,进屋先把鞋柜踹了,说拉扯到现在,狗日的医院只愿意赔22万,还对他说再高就法庭见。

  他骂骂咧咧完,说:“我得跟我姐商量下!我姐呢?”扭头问刘桂芳。

  刘桂芳浑浑噩噩,回想片刻,迟疑道:“她出去了。”

  “去哪了?”

  “不知道。”

  “明早就要葬礼了,现在晚上十点多,她还去哪?!”祝吉祥焦躁得不行,低头决定给祝婴宁打个电话,结果电话拨过去,祝婴宁的手机铃声却在屋里响了起来。

  他循声找过去,发现祝婴宁把手机放在了卧室里,她没带手机。

  刘桂芳这才意识到不对,畏畏缩缩走过来,无助地问祝吉祥:“你姐呢?”

  “我哪知道?!”他烦得忍不住吼了刘桂芳一声,吼完烦躁地抓抓头发,“……行了,我去屋外找找,说不定在别人家。”

  话音刚落,铁门就传来了叩叩两道敲门声。

  刘桂芳与祝吉祥对视一眼:“是你姐来了?”

  祝吉祥走去开门,门本身就半掩着,中间有道细缝,他用力将门朝两边拉开,抬头瞧清门外的不速之客后,却愣住了。

  第211章 10%

  不速之客穿着一件银色冲锋衣,拉链拉高到喉咙的位置,挺立的衣领挡住了精致的下巴,呼吸时白雾自鼻间溢出,缭绕在空气中。

  “……许思睿?”

  怔愣过后,祝吉祥的问候语语气并不多么温柔。

  许思睿可能也没想到来开门的是他,愣了短短一秒,随后伸手将挂在下颌处的医用口罩重新拉上去戴好了。

  “?”

  祝吉祥还没来得及因他这个区别对待明显且侮辱意味极浓的动作生气,他便越过他的头顶,朝屋里瞧了瞧,若无其事地问:“你姐呢?她不在家?”

  屋内的刘桂芳听到了门口的谈话,从里间走出来,看到许思睿,先吃惊地“嗳”了一声,随后才结结巴巴答:“她……下午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看,连手机都没带。”边说边举起祝婴宁的手机挥了挥。

  “你跟他

  说这些干什么?”祝吉祥不耐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入门的通道,脸色不大好看,肢体语言已经明明白白表示他并不想让许思睿进来,被刘桂芳从背后拍了拍胳膊,才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开几毫米,露出一条苍蝇都未必能够通过的细缝。

  许思睿并没有理会他,也没有任何要进来的意思,听说祝婴宁不在家,甚至往后退了一步,对刘桂芳说:“我去找她。”

  刘桂芳犹豫道:“你知道去哪里找她吗?要不还是在家里坐坐吧……我让我家祥儿去找就行了。”

  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再说便转身离开了。

  走了两步,想起什么,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问祝吉祥:“是谁去世了?”

  祝吉祥愣了愣,知道他看到了支在外面的安置遗体的棚子,想起祝大山以及奶奶的离世,心情一下跌穿谷底,也没心思跟许思睿较那些陈年的劲了,闷闷答:“……我阿爸和奶奶。”

  他们家门口的照明灯投下一片惨淡白光,许思睿在光下站了一会儿,肩上的冲锋衣映射灯光,仿佛雪夜里积了薄薄的一层水,他微微颔首,留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节哀。”

  说完之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他们屋后的方向去了,高大的身影很快湮没在昏暗夜色中,剩下一片朦胧的银。

  刘桂芳对祝吉祥说:“咱也去找找你姐吧,明早一早就要出殡了。”

  **

  与村里翻天覆地的变化比起来,后山的变化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路还是那条路,羊肠小道,靠人脚踩出来,足下便是泥泞的沙土,没有任何人工修缮过的痕迹。许思睿背着登山包,越往里走,村子里的灯光惠及的区域越少,能见度越低。为了防止一脚踩空滚下山坡,他不得不打起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

  有些藏在林子深处的草地上还残留着几天前的积雪,手电筒的光打过去,折出一片眩目的白。

  他深一脚浅一脚走着,鞋子陷入湿土,拔出来时鞋沿周围那一圈带出不少土块,偶尔踩到干枯的草叶,又会发出清脆嘹亮的哔剥声。

  细碎的声音在冷寂的山林里显得尤其突兀。

  换成平时,许思睿知道自己肯定会害怕得想东想西,但今夜他破天荒什么都没想,只有平静,大约是因为他知道山里不止他一个人。

  他知道祝婴宁就在这里。

  山洞门口的山乌龟早在秋冬来临之际就已成片枯萎,现下只剩一片黄褐色的枯藤,凌乱地缠绕在洞口两侧,中间破开一个足以容纳一个人通过的口子,里头黑黝黝的,如同一张吃人的深渊巨口。

  他拨开残余的几缕枯藤,主动将自己送入巨口的食道。

  山洞并不高,他以前来的时候都得弯腰半蹲着进来,现在就更显逼仄了,不得不蹲跪在地上,单手撑住地面。

  手电筒的光扫过去,清晰地照亮山洞最深处。她蜷缩在洞壁的角落里,头埋在双膝间,乌黑的头发垂下来,散在膝盖上,被冷空气冻得通红的耳朵于黑发间若隐若现。

  狭小的山洞顷刻间被光亮填满,他知道她肯定有所察觉,因为她垂在地面上的左手轻轻动了动,片刻后,头也缓慢抬起来,眼睛因适应不了明亮的光线而眯起,脸上神情麻木,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又像是很久未曾合眼。

  未免闪到她的眼睛,他把手电筒往地下打去。照在洞壁上的光亮暗了几分,她影子的边缘随之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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