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淮没开口,只听身后传来懒洋洋地腔调声。
“舟车劳顿,脑袋晃成一团浆糊可以理解,但出言不逊……啧,一时间都分不清你们是欢愉的外公外婆,还是不速之客了。”
周二的话一向直言不讳,听得若瑜父母两家人脸红。
除了小姨和姑姑,他们确实算是不速之客。
若瑜没请她们两家人,她们还是听说若瑜的姑姑和小姨要来,才腆着个脸跟上的。
周栩唇角轻勾,淡声道:“既然来了,那就请诸位入座吧。”
“诶,好好好。”
诗淮侧眸朝周暨白看过去。
只见周暨白朝她悄悄竖了个剪刀手。
诗淮被逗笑,朝他走过去,亲昵的挽住周暨白的手臂。
“周二少爷的嘴依旧强的可怕啊。”
周暨白轻挑眉,“多谢夸奖。”
众人纷纷入座,只有若瑜的亲生母亲没过去,停留在若瑜面前。
只见她眼眶泛红,上前握住若瑜的手,和她说些只有母女俩能听见的体己话:“囡囡啊,妈妈知道你因为之前的事情对我有意见。但妈妈是真的想你。
你过得好不好?我听说这豪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要是过得不好,尽管和妈妈开口,妈妈现在有能力了,能接你回家了。”说着,若母又擦了一下眼泪,“呸呸呸,我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有亲妈不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呢。”
若瑜心肠软,听到最后一句话,也红了眼眶。
其实若瑜一直没恨过自己的母亲,只是和她不亲而已。
父亲不上进,自她记事起,父亲基本上每天喝得都烂醉如泥。只有妈妈一个人出去找点零工做,才养活她们一家三口。年幼的时候她身体又不好,隔三差五会生病。
父亲喝醉后还会到处找茬,一言不合就摔东西骂天骂地的。将家里搞得一团糟后倒地就睡。
母亲整日操劳,二十多岁的时候,面瘦肌黄,沧桑憔悴。当时母亲连一件衣服都没拿,在被窝里抱着小若瑜哭了一会儿,趁着夜色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时的若瑜并没有睡着,透过门缝望着母亲干瘦的背影,没有挽留。
只是呆呆的望着,下意识地认为母亲只是出去上夜班了,会回来的。
没想到这一走,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母亲和男人跑了的事情在村子里传开了,若瑜才从别人口中得知父母离婚的消息。
春节的时候,母亲会拜托小姨来看自己,给小姨钱让她帮自己买新衣服。
待到她上高中的时候,母亲才敢露面和自己相认。只不过当时的她大着肚子出现在自己的校门口。
“都过去了。”若瑜早就释怀了。
现在的她,过得很好。
父母亲情,她早就不需要了。
……
宴会即将散场,若瑜的父亲找准机会来到若瑜身边。
眼前就若瑜和若瑜的父亲两个人。
和父亲单独相处,若瑜多少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若瑜问道。
只见若瑜的父亲东张西望一番,随后悄悄从西装里侧的口袋中拿出一包用报纸裹着的钱。
若瑜微微一愣。
若瑜父亲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脸颊,又摸了摸自己刚理过发的后脑勺。他今天穿着海澜之家的西装,也不知道是从哪借来的,褶皱痕迹很明显。一身正装的他站在若瑜面前看着有些窘迫尴尬。
“那个囡囡啊……”
若瑜的父亲将这厚厚的一沓钱递在若瑜的面前。
“爸爸知道之前让你受苦了,没能给你一个家。这些年爸爸很愧疚,一直在做改变。”
“爸爸到了这把年纪也没什么本事,这两万块钱你收着。”
若瑜没想到父亲竟然会主动塞钱给自己。
她垂下眼帘,声音有些哑:“我不要……”
若瑜的父亲强扬出一抹笑,“哎呀”一声,强行把这两万块钱塞在若瑜手中,“给我外孙女买好吃的。”
手中沉甸甸的分量让若瑜心脏跳的有些快,眼眶不由得湿濡了一圈。
“爸……”若瑜强忍住哽咽,“我过得挺好的。”
听到久违的一声‘爸’,若父身子一抖。
他轻轻拍了拍若瑜的肩膀:“过得好就行。”
没和若瑜说太多,若父叮嘱若瑜把钱收好。就转身离开了。
若瑜强忍住泪意,时隔多年再次见到父母,她以为今天会闹出很多的不愉快。
无事不登三宝殿。
没想到今天父母是真心来祝贺欢愉的两岁生辰宴。
她将钱收好,去找欢愉。
她想,她应该放下过往,好好向前看。
起码也要让欢愉知道自己的外公外婆是谁。
找到欢愉后,发现父亲和母亲两家人都不见了踪影。
若瑜以为两家人不辞而别了,心里产生内疚。
她牵着欢愉去找周栩。
宾客散场的时候,周栩会亲自恭送。
但周栩也不见了踪影。
若瑜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去问佣人大少爷去哪了。
佣人面露难色,周栩临走前特地叮嘱佣人不准将此事告知若瑜的。
“大少奶奶,大少爷……”
若瑜看出佣人想要隐瞒什么:“嗯?”
佣人在周家干了十几年,周家待佣人是出了名的大方和善,面对不利于周家的事情,又在若瑜的再三询问下,佣人干脆眼一闭说了出来。
“大少爷被您的亲戚们给叫了出去。”
——————
【黄毛】:
脑补出周大和阿瑜新婚的时候。
大哥陪若瑜去小县城回门。
被一大堆热情社牛的亲戚灌酒,周大这个死闷骚,为了入乡随俗,周大穿得朴素。有人递酒杯到眼前,他统统来者不拒。
餐桌上沉默寡言,只是一味的喝酒。因为徽河的方言话有些难懂,他需要思考一会儿。
后来待了几天逐渐能听懂了,会稍微融入这里的乡土风情,因为他们偶尔会从口中提起若瑜幼年往事。
听到若瑜惨惨的童年只是一味的喝二锅头吃花生米。
最后醉醺醺的被若瑜的亲戚扶进家门,倒在若瑜的一米五小床上。
醉红着脸埋入若瑜的怀中,说难受。
(啊啊啊啊!抓狂!)(番外一定要搞!)
第109章 有关阿瑜的,从来不是麻烦事
若瑜牵着欢愉的手走到后花园的位置。
听佣人说,周栩和她的一家人到后花园这块聊事情了。
她出现的不算太晚,可以听见他们后半段的交谈。
母亲说继父最近在做生意,出了点小差池,想让周栩帮个小忙。
又听若父对周栩说了一句:“那浩宇上学的事情就拜托我的好女婿了”
若父求人办事的时候多半会用这种讨好的笑,这一幕深深刺痛了若瑜的眼。
“应该的。”周栩回答的彬彬有礼。
难怪,一向老死不相往来的父母竟然会一同出席欢愉的生日宴。全程还能和和睦睦的友好相处,没有一个人唱红脸。
她本以为自己逃离的那个满是疮口的家庭,这么多年会自动愈合。
这些年家里没有一个人主动联系过她,知道她嫁入豪门,也没有出现问她要过一分钱。
原来是周栩一直在背着她偷偷帮衬,替她负重前行。
她怎么能够因为突如其来的暖意,就遗忘掉过往的伤痛。
若瑜分不清父母今日给她的温暖和几万块钱是否出自珍惜,但她还记得五岁的时候母亲上班,她独自一人在家里打扫父亲醉酒后造成的狼藉。
酒瓶的玻璃渣划破她冬日生冻疮的小手,脓水混杂着血水一同涌入她的眸中。
年纪还小的若瑜什么都不懂,只能靠哈气来取暖。
她不想被玻璃碴划破手。
于是暗暗立誓,总有一天她要离开这个残破的家。
可她记性不好,总是会遗忘自己立下的誓言。
妈妈下班回家后,看到若瑜受伤的小手连忙给她包扎。还买来了冻疮膏给她擦手。
那一刻,若瑜又原谅了所有人。
觉得这个家真好。
但这场伤对父母而言轻于鸿毛,父母从来没有悔改过,该吵吵该打打,舍得让她在各种陌生的家庭来回周转。
若瑜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自幼不曾给过你一分爱意,长大后又怎么会突然施舍?
人心都是势利眼。
乌云将整个天空覆盖的阴沉沉,漫天鹅毛大雪徐徐飘洒下来,昌京的雪一旦开始就没个头了。
若瑜牵着欢愉的手站在原地望着这一幕,鼻尖一酸,觉得有点好笑。
欢愉抬起脑袋问:“妈咪,浩宇素随。”
若瑜深呼吸一口气,她不愿意在孩子面前掉眼泪,她缓慢地扬起脑袋望向天空。冰冷的雪花飘入眼中,融进泪里,骤然顺着她的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