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除去一些传说中不出世的隐世高手,闻遥有极大可能就是天下第一。
闻遥都给听愣了。
江湖纷纷扰扰,变化太快。正好她这两年在远离江湖朝堂的荒城柳叶喂骆驼,还跃跃欲试准备跟大胡子继续往西走看看这个世界的罗马,这些事就真一件都没听说过。
“三皇弟。”一声呼喊传出,打断三人对话。闻遥侧脸看过去,见帘子外停了数道人影,便后退两步与赵玄序拉开不知何时有些过近的距离。
高少山上前拉开帘子。
外面站着的是雍王,笑得清风朗月,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女的戴着面纱,穿深色的衣裙,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万分通透。男的闻遥倒是见过,就是上回在琼玉楼跟她打起来的钟离鹤。
闻遥在钟离鹤面上转一圈,收回目光,下意识却有些疑惑。
面色不太好啊,气息听着也有点乱,是受伤了。不过她上次可没怎么使劲儿,这可不会是她伤的,这些人过来不会是为了寻仇吧。
雍王赵玄奉乃是皇后所出嫡长子,德才兼备,为人温和礼贤下士,与有才华却自我蛮横的秦王截然相反。他唤赵玄序三皇弟的口吻听起来也颇为亲近,不像是秦王那样阴阳怪气。
“三皇弟,你身边的人可真是好身手。”雍王笑笑,似乎对闻遥有些好奇:“她是你的护卫?”
与雍王亲切的语气相比,赵玄序多少有些冷淡:“原在鹫台当值,我很欣赏,调来我身边做事。”
“原来如此,好!我天水果真是人才辈出。”雍王一指钟离鹤:“能叫他念念不忘的人可不多。”
“念念不忘”四个字加上钟离鹤对着闻遥强烈到叫人无法忽视的灼热视线,就像是拿火放在赵玄序心脏下面烤,完了还在上面撒醋,又酸又皱。他垂下眼,眉头拢着,拢在宽大袖口下的手指突然摸了摸袖子边。不巧叫一旁的高少山看到了,后者突然便是一阵心惊肉跳。
这个动作,他家主子只有在拧人头之前会做。
高少山一个激灵,万万不想镇国将军府的人现在死赵玄序手上,便当即拎着茶壶一个箭步冲上前,僵硬开口道:“那个,雍王殿下要不要喝茶?”
“多谢高将军。”雍王先是诧异,随即摇摇头:“本王不渴。”
“你武功很高,为何只做一个小小的侍卫?”钟离鹤突然开口道:“你原本既是鹫台的人,无论如何也算是公职、是陛下的人。若你愿意,我可陛下请旨将你调来军中。他日以女子之身立下赫赫战功,名垂千古岂不快哉?”
这个世上居然有壮士会当赵玄序的面挖人。
高少山闭上眼,心想着要是今晚你钟离鹤被人发现死在外边那可真是一点也不冤枉。
第17章 宋明德
赵玄序垂落身侧的手指神经质地一动,雍王站得离他最近,心细如发,立即瞧出了不对。
他诧异于一向沉闷冷硬的灵翰能说出这番有些冒犯的话,也诧异于他这位三皇弟相当尖锐明显的情绪反应。
不过外面现在这么多人,肯定是不能发生什么有损朝廷颜面的冲突的。
雍王抬手拦在钟离鹤身前,不动声色,笑道:“灵翰痴也。姑娘既然为三弟所用,十二卫之中前途必然坦荡明朗,何须你担忧。”
“殿下。”广清玉也适时开口,声音冷冷的,说道:“那些辽人已经走了。”
大败之后,周围喧天的喝彩好似往这些人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重伤的辽人虽心有不甘却无它法,只得咽下满喉咙的血,在为首的阴鸷男人带领下互相搀扶而去。
“身手非凡,绝非等闲商旅。”雍王叹息,问赵玄序:“贺岁宴将至,三弟觉得这些人会不会与将到的辽国使团有关系?”
“你若是想知道,明天早朝问宋明德。”赵玄序眉眼间带着虚幻柔意,说话徐徐:“别国探子与三司无关。”
这话说的不客气,但雍王听了只能付诸一笑。
试问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宋督主心胸狭隘、为人狠毒、睚眦必报?想来也是,一个残缺之人,整天只能围着他的权利跟野狗一样红着眼吞咽口涎打转。谁敢看上一眼说上一句,宋明德同他手底下那帮阉人都能如毒蛇一般追着撕咬。
论不要命和手段狠辣,也就兖王能与其平分秋色。
雍王将手上的茶盏一饮而尽,递给高少山,转身带着钟离鹤和广清玉离去,爽朗笑道:“好了,接下来的人没什么好水平。不看了,走,我们回府去。”
闻遥等人走了,看看高少山又看看赵玄序,说:“我们也走?”
赵玄序声音柔上三度,应道:“嗯,快到晌午,该用膳了。”
等出了亭子,闻遥才发现秦王不知什么时候早走了。从被踢翻的桌案和滚落满地的水果来看,秦王的心情应当不太好。
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秦王想出这个法子广招人才,结果人才没招来,反而险些丢掉天水的脸面,秦王脾气本就不好,生气不奇怪。
眼下四个皇子就剩相王一身华服,眼睛眯成一条缝乐呵呵坐在位置上。他富贵惯了,悠哉自洽从圆润的体型上就能看出来。他摸着腰间的白玉镶金腰带,旁边还坐着两个貌若天仙姑娘,一个弹琴一个弹琵琶,风花雪月情意绵绵,与底下略显尴尬的武斗场面极其割裂。
见赵玄序一行人走出去,相王也什么没反应,往美人怀中一躲继续闭眼享受。
坐上马车,翎羽卫绕过郁郁葱葱的寸英山,在官道上没走多远就停下了。案桌上的茶盏摇晃一下,溅出星星点点的水渍。高少山在旁边似乎勒住了马,有些紧绷的声音透过帘子传来:“主子,是宋明德。”
宋明德?
闻遥一愣。
这么巧?这个名字她方才听过。
一道偏尖偏高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好似毒蛇嘶嘶吐着蛇信顺着人的小腿盘桓而上。
“咱家见过兖王殿下。”
滑腻阴冷,叫人悚然一惊,起满背鸡皮疙瘩
高少山牢牢攥着缰绳,面上居然颇为警惕。他一面地瞧着对方,一面缓缓踢马上前掀起车前垂落的帘子。
闻遥坐在靠近门的一边,眼中当即映入宦官朱紫的衣裳。蟒纹张牙舞爪,华贵玉腰牌缀着红色流苏招摇万分,与主人文弱清秀的一张脸截然相反。
她挑眉,感受到宋明德的视线在瞬间刮过自己,看向赵玄序。
“兖王殿下,陛下有旨召你入宫。”宋明德坐在高头大马上,手臂交叠松松按着马鞍,既没有下马,也没有给兖王赔笑脸。他偏细的眉舒展,唇瓣鲜红,和身后一帮身骑大马腰挎长剑的太监横栏在路上,一旁官宦家的车马见了无一不主动闪躲,仿若看见山涧猛虎。
或许说厂监爪牙恐怕是要比猛虎还要利上三分。
“别让陛下等久了。”宋明德身下的马匹缓缓踱步调头:“这就走吧。”
车帘子被放下来,闻遥仰头往赵玄序那边靠靠,嘴巴开合以微不可听的气音道:“他很厉害吗?”
赵玄序认认真真想了想,手臂支在膝头,整个人也迎着闻遥靠过去:“嗯,二十余岁的厂监督主,天水朝寥寥无几。”
“你父皇很看重他?”
“宋明德不站党派争夺,只是一把刀。且以厂监制衡三司,三司为明,厂监为暗。”赵玄序一顿,四字点评:“颇有功效。”
闻遥被他这话逗得一乐,面具底下呲牙,笑意透出面具淌出来:“怎么,你拿他没办法?”
赵玄序并不气馁,抿唇瞧着闻遥笑起来,右脸颊浅浅凹下去,低声道:“有,但很麻烦。”
闻遥被他脸上不甚明显的笑窝勾住视线,有些惊讶。赵玄序自然是经常笑的,只是她很少离他那么近,才一直没发觉。
闻遥刚想开口说小老弟你居然还有酒窝,原本快速前行的马车就停了下来,车身骤然停顿。
“阿遥,走吧。”赵玄序呼吸若有若无触着闻遥的面具,隔着一层冰冷的金属都叫闻遥感觉面上一痒:“前面是皇城,按照现在的规矩,我们不能乘坐马车。”
“哦,好啊。”闻遥问道:“那我陪你进去?”
“嗯。”
闻遥掀开车帘子跳下马车,不顾一旁高少山阻拦,动作麻利搬下脚凳。赵玄序提着衣角的动作一顿,唇角稍稍压住,没说什么只是长腿一跨从车上下来,直接略过脚凳站在地上,低眉垂眼手指一点点抚平衣角褶皱。
宋明德也下马了,他被众多宦官簇拥着站在前面,漫不经心排场十足。一旁皇宫的守卫点头哈腰地迎上来,殷勤热切的模样倒是更像个太监。
身携兵刃不见天颜。
高少山解开身上的剑扔给翎羽卫。闻遥不像这里的江湖剑客普遍把剑当老婆,没有除自己谁也不让碰佩剑的臭毛病,也取下星夷剑递过去。哪知一回头,就见宋明德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宋明德声音幽幽:“你是何人,为何带着面具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