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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行_临州【完结】(37)

  闻遥恍然:“梳篦啊,对,延陵的梳篦做得好,很有名气。”

  赵玄序已经大步朝前走去,在摊子前弯下腰细细看那梳篦。

  “好看。”见过无数华贵重宝的兖王欣然赞许,然后转头诚恳请求闻遥的意见:“阿遥,好看,买一个吧。”

  闻遥只得跟在他后面凑过去。

  摊主是位老妪,笑颜和蔼,灰白发髻整洁干净,手里还在绣着绢花。她听到动静抬头,见一清秀男子在自己摊前停下脚,随后又过来一个女子。两人挨在一起,手上各自提着些物具,背后挂着背篓,显然是新婚小夫妻上街采买家用。

  听到赵玄序的话,她乐呵呵地笑:“梳篦好啊,都是好竹子做的。娘子挑一把,一梳到发尾,这辈子与相公共白头呐。”

  闻遥一愣,张口结舌欲要解释。

  不待她说话,赵玄序径直取下一把微红的梳篦,紧紧握在手里。他侧首望过来,好看非常的眼睛深深弯着,低声道:“阿遥,我好喜欢,给我买一把吧。”

  你喜欢个头,兖王府里这么多白玉象牙梳子也没见你感兴趣。

  “家中是娘子管着钱。”老婆婆笑着,更慈爱宽和了,说道:“我与我老头子成亲五十余载,也是我一直管着钱。不管不行,他爱喝酒,老了腿脚疼,说他也不听!”

  “我不会的,我听你的话。”赵玄序当即开口跟了一句。他张开手在闻遥面前晃了晃,低眉顺眼,讨乖道:“阿遥,买吧,寓意好。”

  ……好什么好。

  闻遥看看那把梳子,在老婆婆慈爱的目光里咽下嘴里的话,掏钱袋子付钱。

  赵玄序心满意足,神色轻快。他越看手上的梳篦越喜欢,不舍得把它放进背篓,紧紧在手里握着。

  正好街对面是绸缎铺,时候尚早,店里人不多,伙计闲得坐在门槛上躲清闲。闻遥与赵玄序在梳篦摊前的动静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见这对小夫妻朝自己店里走过来,登时眼睛一亮连站起来招呼;“娘子要不要看看喜被?新绣的鸳鸯戏水,都是好料子!”

  闻遥咬牙,一下抓住赵玄序的手腕把要兴冲冲往店里走的人拦下来。

  赵玄序任由她抓着自己,顺从地停下脚,眼瞅着闻遥:“阿遥不喜欢鸳鸯?”

  “我来挑。”闻遥摘下背上的背篓一把拍在赵玄序怀里,下手有点用力,拍地赵玄序往后退了一步。她一摸脸,冷静道:“你别说话。”

  虽然赵玄序对大红色被褥上相依偎的鸳鸯表现出了极大的喜爱与赞美,但在闻遥的独断专行下,两人最后买的还是两床普通被褥。

  闻遥付了银子,说与店家住址,当天店家就将被子送上了门。

  赵玄序一手拎着一条被子站在院里,闻遥把晾晒的竿子在空地上支好,顺手来牵他手上的被角。

  “吱呀。”院门口的篱笆土壤被推了一下,发出一点声响。

  闻遥一抖,被子回头看去,见一劲装打扮的青年在外面招手。

  没见过,这是什么人?

  来人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二位从哪里来?我住隔壁,见这里住了人,过来给二位送些菜!”

  闻遥把被子挂在竿子上,走过去开了门。青年递过来的一大捆绿叶子菜,色泽苍翠,入手沉甸甸,份量不轻。

  “都是自己种的,不值钱,千万别推拒。”青年是个很热络的人,娃娃脸,年岁瞧着不大,眼睛黑亮黑亮,很有精神气:“叫我小刀就成,我在城里走镖,住这有一年多了,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啊?”

  闻遥道过谢,清清嗓子准备扯出编好的假身份:“我——”

  “小刀兄弟可已及冠?”赵玄序不紧不慢自后踱步上前,开口截住闻遥的话。

  小刀瞧着赵玄序摇头:“还差一岁。”

  “哦,我姓赵,比你虚长几年。”赵玄序笑起来,他的人皮面具瞧着清俊,这么一笑便更加似个温和的书生。

  小刀平日里在一群五大三粗的镖师里混,何时见过如此风度的人,登时有点腼腆起来,挠挠头道:“原来是赵兄…赵兄和嫂嫂是刚来延陵?接下来可是要做什么生意?我话多了些,但要是有用的上我小刀的,赵兄与嫂嫂开口便是。”

  他亦是自然地以为入住院子的是一对夫妻。

  闻遥干脆上闭嘴拎着菜站在一边,挑眉瞧着平日里对雍王秦王没半点好脸色的赵玄序欣然认下了这么个小刀兄弟。

  赵玄序越演越起劲,愉悦开口道:“实不相瞒,我与夫人原是西北武林之人,江湖诡谲多波折,我与夫人南下来延陵便是想要在这安定下来。做什么活计现在还没有打算,且歇息一段时日再说。”

  “怪不得!”小刀了然,肃然起敬:“不怕赵兄笑话,小弟我也会些拳脚。赵兄和嫂嫂方才走过来小弟便觉得二位武功不弱,没想到竟是江湖前辈!”

  “同是江湖中人,赵兄和嫂嫂千万别客气!”他拍着胸膛,神态言语间更加热情。

  送走半路杀出的小刀,赵玄序自然接过闻遥手里的菜,转身往厨房走:“他这菜送的倒是及时,正好买了鸡,晚上吊鸡汤做粥吃,嗯?”

  吊鸡汤听起来就不简单。

  闻遥面无表情:“你会做?”

  赵玄序当然会做,做得还相当不错。

  兖王殿下悠哉悠哉,宽大飘逸的衣袖用布条绑在小臂上,露出一截结实流畅的手腕。他长发松松束在身后,弯下腰去尝锅里香味浓郁的汤。

  样子乍看还真有秀外慧中的贤惠——

  闻遥猛然一闭眼,从胡思乱想里回过神。

  赵玄序端着碗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叫靠在厨房门边一脸古怪的闻遥吃饭。他炖了鸡汤,又用鸡汤煮了粥。粥里有顺滑爽口的叶子菜,鸡汤味道鲜美醇厚,闻遥几口喝掉大半碗,越砸吧越觉得味道相当熟悉。

  她脑中灵光一闪,惊讶道:“去看燕苍的那天,少山扇风的那锅粥也是你做的?”

  “嗯。”赵玄序给闻遥添粥:“阿遥喜欢?”

  闻遥下意识舔唇:“挺好喝的。”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有厨艺天赋。姜乔生烤窑鸡,赵玄序炖鸡汤煮粥……闻遥想着想着突然一乐,心道这两人干脆各自辞职合伙开店好了,她可以坐柜台里边算钱。

  天色一层一层黑下来,闻遥走到院子外的水渠里打了一桶水,拎回院子“哗啦”倒进木桶里。赵玄序蹲在地上刷碗,猝不及防被溅到满面冰凉的水珠。

  闻遥有一百种办法不让他溅到水,她就是故意的。

  赵玄序一点不生气,他知晓这是闻遥对白天的事还有些气恼。他自下而上抬眼望着她,浓黑眼睫挂住几滴晶莹的水珠,湿润的面颊上旋出一个笑窝,看起来快活的不行。

  自从出了汴梁城,闻遥就发觉这人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眉目间的苍白阴郁荡然无存。真跟小孩一样,出来玩就高兴。

  闻遥看着看着也莫名一笑,放下木桶蹲下来,分过赵玄序手里的两个碗洗干净了:“晚上有瓦子场,待会带你出去看看能不能听到‘阎王戳青印案’。”

  无风不起浪,今日进城酒棚里的话她可听进去了。

  赵玄序嗯一声,提着湿掉大半的衣袖换衣裳,随后两人便出了门。

  延陵的瓦子场在东边,地方大得很,支棚架帐,摊贩云集,老远就能听见喧天的鼓锣声。

  闻遥粗粗一眼看过去,估摸着此处最起码可以坐下数百人。

  又是一声锣响,台上的旦子掐着手指,声如秋水柔情四溢开始唱恨海情天。戏班坎子生得高大威武,手上提着口布袋子,胸前颇为滑稽地别着花,在桌椅间不断作揖走动讨钱。

  闻遥站在一角,等人走过来伸手往这人脖子后面一捏。那坎子只觉得浑身卸了力,从脊椎开始发麻。高大的一个汉子软手软脚被人提进了角落暗处。

  他惊恐万状,捂住前胸的布口袋开口就要叫人。

  “别叫。”闻遥摸出一锭银子,往他眼前一晃:“不抢你钱,只问你事。‘’

  这人的眼珠跟着白花花的银子转,登时把呼喊咽下去了:“好、好,您说。”

  “我看今天台上唱的是救风尘,怎么没有那出‘阎王戳青印案’啊。”

  一听“阎王戳”三个字,原本安静下来的坎子暗道不好,猛地往前一推又要开始挣扎。奈何他眼前的女子看着清瘦,手上力气却大的古怪,他像被巨石压住了肩膀,一动也不能动。

  “别别别,侠女莫要动手。”坎子冷汗都下来了,结结巴巴道:“只是咱这场子,确实没有什么‘阎王戳’…”

  闻遥又是一笑,摸出第二枚银子:“是吗,人人都在说这出折子戏精彩,怎么我要听就没了?”

  “您来晚了。”银子和身上越来越重的力道终于叫坎子开了口:“是官老爷不让唱,如今莲花瓦已经没这出戏了。”

  “那就带我去有的场子。”闻遥诶一下,摇摇手指止住这人要说的话:“莫说你不知道,做坎子的人熟地熟。我不是官老爷,你带我去,银子归你。你不带我去,我就去找你们的刘老合,说你只收钱不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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