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星!煞星!”车是兖王府特制的,自然找不到洞。张鋆无法,只得转头去看赵玄序:“殿下,咱们快走快走!”
“咱们?”赵玄序薄唇轻挑,懒散靠坐,显出点恣睢之态,丝毫不买账:“你的话已经说完了,还想同我回府?”
兖王府已经足够拥挤,姜乔生碍眼,不需再来个多话的打扰阿遥。他先前肯让张鋆坐上马车已经很不容易。
赵玄序一抬下巴,淡淡示意:“滚吧。”
“张鋆!你这个无耻之徒!”
外面又传来一声喊叫,紧随其后又是一道清脆的鞭子声响:“下来!”
闻遥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稍稍靠后,肩膀挨在赵玄序胸膛处,转头透过窗户的缝隙朝外面看去。
毕竟周围人来人往的,挡在翎羽卫面前也就算了,堂堂公主,居然当街朝着一个朝廷重臣这般言语,实在是有些特立独行。
闻遥看到一抹亮丽的裙摆,热烈痛快的红,像漫天艳霞。缙云乌发如云,明眸善睐,带着女侍拦在传说中如吃人恶鬼般的兖王的车架前骂骂咧咧。话语虽然多是指责,闻遥却没从这些话里听出一点真正动怒的火气。
她转头去看张鋆,见置身朝堂暗涌中依旧能够先谋身再谋国的年轻能臣急头白脸,忽然觉出些狭促,焉坏焉坏,催促道:“张大人,人家公主在外面说要你下去,你躲什么呢?”
不躲,我不躲能成吗?
“她这人不讲道理啊!”张鋆没忍住,哀嚎一声:“我就是买了一个玉佩,至于堵我到现在?做生意不都是价高者得?何况当时我也不知她是缙云公主,她……她会使鞭子,一鞭子抽在人身上是真的疼啊!”
赵玄序不耐烦,略微坐起臂弯往下压在闻遥肩胛骨,长腿将车门抵开,一手拎在张鋆衣领后直接把人扔出去。张鋆慌忙万分由翎羽卫搀扶勉强落地,还不待他反应,缙云冷哼着挥手,一边立即走上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将他挟持在中间。
翎羽卫准备拨马前行,张鋆当即连形象也不要了,扶着腰去扯翎羽卫的衣服。
缙云啪啪两下拍掉他的手,转头下巴微抬,看着眼前气派万分的马车,坦坦荡荡道谢:“缙云多谢皇兄。”
赵玄序没说话,一踢门边。翎羽卫立即挥鞭子赶马,抛下苦哈哈的张鋆辘辘前行。
叫喊声远远落在后面,闻遥凑近窗户边推开一点窗户,看着街上百姓渐渐围拢过去凑热闹,开始笑起来:“你可真是不厚道。”
“原先还在想为何今日他非要坐上车。”赵玄序轻哼:“原是拿我做挡箭牌。”
“那缙云公主与他是——”
“当年张鋆状元及第,缙云向皇帝请婚,张鋆誓死不从。”赵玄序对这些一向关注不多,闻遥问起,他眉头拧其仔细想想,说道:“当时他年轻气盛,话说的些许难听,差点被皇帝砍头。缙云拦下皇帝保住张鋆的命,自己亲自上手天天与张鋆不对付。”
起初张鋆傲骨铮铮,与缙云公主针锋对麦芒绝不退步。后来不知怎的,他见到缙云越发像老鼠见到猫,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乖顺到不行。
“哦。”闻遥了然,霎时放松:“原来是这样。”
确定张鋆不会真吃什么苦头,闻遥迅速心安理得地把他抛在脑后。岂料回到兖王府,绕过花园刚踏进院子,一柄小刀飞快袭来,快如幻影。
闻遥反应更快,迅速侧身抬手夹住小刀,手指一转把刀拨到手掌心,充满疑惑地看着前面对立而站的姜乔生于郝春和:“干什么,你们也要打架?”
雪客站在姜乔生身边,黑衣长剑,面带面具,依旧是那个酷哥。郝春和对面的树上则蹲着满树的暗卫,眼睛亮亮,显然也很激动。
“我这辈子杀过很多人,轻功自认是数一数二的好。”姜乔生转着手腕,眼睛牢牢盯住郝春和,舔着唇依旧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可居然半点比不过他。”
“这……”闻遥委婉劝说:“他毕竟是飞叶客,咱们有时候也不必要这么要强。”
“就是就是。比轻功就比轻功,你上来就招呼暗器,我个老头子经得起这种折腾?”郝春和半点都不想再和这心黑手黑的女娃娃折腾下去,见到闻遥回来,连忙开口说道:“不打啦不打啦,到吃饭的点,吃饭!该吃饭了!”
第73章 武召司
这半年兖王府对外广招厨子,做菜花样越来越多。郝春和撇下姜乔生拔腿往饭厅走,抓起筷子坐下来闷不吭声就开始吃饭。
姜乔生从红阁一路厮杀坐上阁主之位,自然也是争强好胜的。她坐下来在碗里挑挑拣拣,还咬着筷子斜眼瞧着郝春和,显然没死心。雪客坐在旁边显出点拘谨,吃完就催促姜乔生出门理事。
姜乔生在院子里转,被他跟在屁股后面硬生生念叨得烦起来,发了好一顿脾气后甩手气冲冲出门。
闻遥瞧着她的背影,靠在椅背上笑。
赵玄序踱步走过来,立在闻遥身边,伸手覆在她后心:“几日连日奔波,累吗?”
从汴梁去到姑苏,从姑苏回来又立马进宫。基本连轴转,行程着实忙了些。
“嗐。”闻遥伸手抓起桌上的花生,慢慢搓:“这才什么强度,不累不累。”
赵玄序:“有时候身体察觉不到累,心却可以。”
闻遥挑眉:“这么文艺的话,居然从你嘴里说出来。”
“因为我知道啊。”赵玄序一本正经,按着闻遥的背:“只要看见外面那些蠢货,我就觉得烦累。”
闻遥:“那你怎么办?”
“不上朝,不见他们就可以了。”赵玄序把疲懒怠政说得理直气壮:“事情都可以交给张鋆和高少山。”
“你可真是好老板。”闻遥牙齿间咬着颗圆滚滚的花生,抬头瞧着赵玄序乐。
赵玄序垂头盯着她看了会,忽而毫无征兆弯下腰,拇指轻轻卡住她的下巴凑过来在嘴角亲亲,然后牵起闻遥的手拉她起来往外走:“阿遥,走,我们去泡池子。”
闻遥早发现赵玄序喜欢洗澡。他这个人,不杀人的时候很有些龟毛,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细致又讲究,一天洗两三遍澡。闻遥起初还以为赵玄序是杀人杀多了怕身上有味儿,可后来在她身边,赵玄序不常杀人,却也是天天洗两三遍澡。
猫一样,隔段时间就要给自己舔一次毛。
她被赵玄序带着走到一个院子里。院子外长着一棵榕树,院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方往上冒热气大水池子。半圆玉雕的管子架在旁边,几个女侍提着水桶往玉管里面加热水。
闻遥环顾四周,认出来这是她与赵玄序第一日重逢时相见的院子。那时候她抱着试探的想法趴在那颗榕树上,看着赵玄序动手干脆利落拧断侍女的头。
她盯着热水池看了半晌,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我刚来的时候,哪能想到会和你谈恋爱。”
女侍提着水桶下去,沉默守在院子外。赵玄序乌发披散,捻着衣带解开挂在一边,外袍被他脱到手臂弯,层层堆叠。听到闻遥的话,赵玄序转过头盯着闻遥:“我就不一样,我一直在想怎么和你在一起。”
闻遥不是个薄面皮,听着这话都有点不好意思,心道男朋友怎么这么会说好听话。她耳朵尖发热,看着赵玄序脱到仅剩一件内袍,身上肌肉线条紧实流畅,长腿迈开踏到水里。
“阿遥。”赵玄序之下而上瞧着闻遥:“过来。”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闻遥也不在忸怩,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掉踩着池边下去。满池热水,里面不知加了什么,散发着一种清清淡淡的香。闻遥头一回闻,觉得还蛮好闻。她扒拉自己的头发,掬起一捧水凑到鼻子边上嗅。
赵玄序踩着池底靠过来。
两人纯白的衣袖被搅动的热水温柔托起,缠绵萦绕成一团。赵玄序把闻遥手臂握在手里,从手指头开始一根根揉捏。
他力道不轻不重,闻遥整个人一僵:“你干什么?”
“活血化瘀,舒缓疲劳。”赵玄序低笑,把下巴靠在闻遥肩头:“找白让学的。”
“不愧是我男朋友。”闻遥渐渐放松下来,觉得被他按过的位置酥麻一片,开始夸他:“又会煮粥又会按摩,厉害!”
她念叨许多遍,赵玄序已经知道“男朋友”大概是什么意思。他欣然接受闻遥的夸赞,贴在她脸颊边笑,唇齿呼吸间热气簇簇打在闻遥耳朵软肉上。
兖王殿下以一种极其专业的手法,从闻遥的手腕骨顺着捏到小臂又捏到肩胛骨。闻遥泡在热水里面,浑身暖洋洋,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快要睡过去。忽然,她感觉她的头发被轻轻扯了一下。
闻遥撩起一只眼皮,单眯着眼看。见赵玄序伸手捞起两人飘在水池里的发丝,取出两小缕打了个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无端想到这句诗,赵玄序眉眼霎时漫上奇异天真的温柔。他的手穿过温热流水,扣住闻遥手指轻轻地摇,絮絮道:“送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