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老陈却屁颠屁颠的,以为孩子还会认他这个老子,只怕这里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盘算。
老爷子趁着吃午饭的时候敲打了子孙们几句,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在外头掺和陈家跟师家的纠纷。
他的大孙子不明就里,好奇道:“可是爷爷,村里人都说陈敬戎知恩图报,会回来报答这边的养育之恩,咱们这么小心,是不是想多了?”
“是不是想多了,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了。这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老爷子喝了口热茶,感慨道,“只怕这是你那个叔叔最后的快活日子了。”
大孙子听不懂,不过他向来听话,老爷子让不要多事,他就绝不会多事。
公社这边,老陈请了个最好的木匠,让他去家里给儿子儿媳打一张好点的床,除此之外,三门橱,五斗柜,脸盆架子,洗脚凳子,八仙桌等,也都要好的。
两百块钱根本不经花,好在大伯还给了他一棵水杉树,凑合凑合,也差不多够了。
老陈办完事,特地绕去武装部显摆了一下:“周部长,我来跟你说一声,回头小陈回来,还请你去家里吃顿便饭哪。”
周部长笑笑,算是应下了。
等老陈走了,他脸上的笑便消失了。
他不知道陈敬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他觉得这事透着股子邪乎。
大概小陈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
师家,小洋房。
裴素素再次给师敬戎诊了诊脉:“没错啊,你这就是肺脓疡的症状,你看你这左边胸口都鼓起来了,这就是痰水积聚的表现,所以我给你开的是大陷胸汤,完全是对症的呀。”
“会不会是剂量不对,或者说,是哪味药掺了假?”师敬戎面前摆着医书,裴素素给他讲了一遍,确实都对得上。
不过考虑到他在山里困了半年,营养不良,身体消瘦,所以每一味药都减少了用量。
裴素素摇了摇头:“这药不可能掺了假,我是学过鉴别的,甘遂是最好的甘遂,芒硝大黄跟杏仁也都是找口碑好的老中医买的,我检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只能是剂量不够了。可是你这么瘦,我不敢按照足量来用药啊。”
师敬戎其实觉得自己虽然瘦了点,但是体格还是不错的,于是他鼓励道:“要不,加点剂量试试?你这书上也说了,芒硝是负责攻坚的,所谓攻坚,就是针对老痰、结痰、痰块,以及硬块和肿块,量不够怎么打得散呢?这就跟水管子堵了是一个道理,你得狠狠用大水冲,用急水冲。”
“我怕你身体吃不消。”裴素素当然懂这个道理,她只是担心他这身子骨经不起芒硝的猛攻。
可是……可是再这么咳嗽下去,师敬戎的身体同样会吃不消的。
要是师父在跟前帮她拿拿主意就好了。
她思考了一整个下午,终于做了决定:“我加大甘遂和芒硝的用量,如果真的起了效果,你会上吐下泻,非常遭罪,你可千万撑住啊。”
“放心,我肯定撑得住,我还没跟我媳妇花好月圆呢。”师敬戎还有力气贫嘴。
气得裴素素捶了他两拳头。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药箱:“甘遂加半钱,芒硝加到三钱半,今天晚上我不睡了,我守着你。”
说完她便下楼煎药去了。
那梁颂雅见到她,忍不住嗤笑起来:“都说你学了医,很厉害,那我表哥的咳嗽怎么总不见好啊。”
“那你来?”裴素素不是傻子,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有意见,所以她也没什么好忍让的,她是嫂子,她也没有得罪过这个表姑子,没道理让她委曲求全。
她去厨房,发现家里居然有煤气灶,那就不用再升火炉子了,直接拿药罐子煎药就行。
煎这个药还有讲究,要先煎大黄,然后才是芒硝,等芒硝沸腾过两遍,再加甘遂,葶苈子和杏仁,再煮,再沸……
这一折腾就是半天,裴素素盯着火,不敢轻易离开。
老爷子见了,过来询问了一下:“这是在给敬戎煎药啊?要是再不好,明天我去请个老中医来看看吧。”
这倒不是老爷子质疑裴素素的能力,只是他担心孙子,可别咳出个好歹来,年纪轻轻的成了个药罐子,反倒是拖累了裴素素。
裴素素也不是盲目自信的人,只是她想再争取一天的时间,便应道:“那后天吧,今天这剂药喝下去,后半夜或者明天早上应该会大吐大下,到时候看看胸口的肿包会不会陷下去,要是陷下去了,那就没事了。”
“你有把握吗?就在这里吹牛?”梁颂雅忍不住挖苦了一句。
裴素素没搭理她,继续给老爷子解释:“之前我考虑到他困在山里半年,人瘦了不说,还有点贫血,营养不良,所以剂量上克制了些,这次我按照体格健壮的成年男性用药,想必会有效果的。”
“那你试试看,敬戎虽然瘦了点,但他的身体素质肯定没得说,要不然,也撑不了这么久不是?”老爷子还是讲道理的,他鼓励了一下,“那我就回房去了,明天一早,等你们的好消息。”
裴素素笑笑:“爷爷慢走。”
转身,她继续盯着药罐子。
梁颂雅挑衅不成,只好扶着老爷子去屋里继续挑拨:“外公啊,你真信她呀?我可是听说芒硝这味药相当强悍霸道,要是加大剂量后表哥撑不住……外公啊,要不咱们直接去找别的医生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