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之峋点了下头。
言笑打了个哈切,拍拍他的肩,“那你加油干吧。”
她转身就走。
这就没了?
如果是鼓励的话,那她未免太不走心了。
宴之峋双脚钉在原地,气场凛冽且幽怨,不容忽视。
言笑停下脚步,扭头看他,慢悠悠地补充了句:“言出他爸,手术结束后,记得在心里夸夸自己。”
宴之峋愣了下,等他回过神,言笑已经踩着她那极其没有精神的僵尸步消失了。
进科室前,宴之峋先把卡片装进口袋,他一出现,就有人问刚才那人是谁。
他连对方什么意图都没有去揣摩,答得漫不经心:“言笑。”
黄圣华听到了,眉梢有抬起的动作。
宴之峋没理会他们似是而非的打量,吃完言文秀精心准备的便当后,拿起手机,找到一个僻静的过道,拨通了言文秀的电话,还没说上几句,言出的声音蹿了进来,一如既往地叫了声“狗蛋”,“出出什么时候能见到狗蛋?”
“现在就行。”宴之峋切换成视频通话,屏幕里突然跳出两个鼻孔,然后是言出亮晶晶的眼睛,他朝他摆了摆手,说Hi。
“狗蛋,为什么长胡子了?要变成老公公了吗?”
宴之峋难得升起些逗弄玩笑的兴致,应了声是。
言出扁着嘴,不开心了,声音染上哭腔,“出出不想狗蛋变成老公公,那样狗蛋就没法陪出出玩了。”
眼泪鼻涕也快出来了,他重重吸了吸鼻子。
宴之峋郑重其事地叫他名字:“言出。”
画面突然卡顿,定格在言出的鼻涕泡泡上,恢复顺畅后,小家伙被帽子压到肉嘟嘟的侧脸撞了进来,鼻涕消失不见。
他眨了眨眼睛。
宴之峋说:“狗蛋现在不会变成老公公,再过两天,你就能见到狗蛋了。”
“真的吗?”
“真的,别忘了,狗蛋也会魔法。”
之后那两天,宴之峋吃喝拉撒全在医院,睡眠加起来不足五小时,相同案例的研究报告快要被他翻烂。
罗茗看到后,走过去讽了句:“成天拿着报告看有什么用?你看一百份,都比不上一次实操,纸上谈兵的功夫,谁不会?”
他说得有道理,宴之峋反驳不了,当天改成了拿模型试验,一遍又一遍。
见他态度认真,罗茗没再说什么。
周五上早上七点,宴之峋拨通了言笑电话。
对面语调拖得很慢:“狗哥,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七点了。”
“那你应该也知道这个点我还在睡觉。”
她语气恶劣地抱怨了几句,问:“什么事?”
“没什么,你可以继续睡了。”
“……”
言笑有些懵,嘟声传来后,更懵了,起床气迟缓地发作,绷着唇角将手机调成静音,刚放上床头柜,不期然扫到一旁的日历本,突地一顿,手机捞回来,取消静音模式,还顺手将音量调到最大,几分钟后,迷迷糊糊睡了回去。
宴之峋做完准备工作,进了手术间,巡回护士正在给高婶注射留置针,然后指导她躺上手术床,麻醉师开始麻醉,没几秒,人就陷入昏睡状态。
罗茗是最后一个准备好的,一站上手术台,表情都变了,一点鼓励的废话都没有,直截了当地伸出手:“手术刀。”
……
不眠不休的后遗症强烈,手术宣告结束的那一刻,宴之峋已经累到连手指都没法再动一下,脚底就跟焊死在地面上一般,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动,余光投射的面积很广,也因此,他没有错过罗茗离开手术室前扫过来的眼神,从满满的恨铁不成钢变成了复杂的爱恨交织,光扫上那么一眼,就能叫人脑补出一台琼瑶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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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笑熬了一整天的夜,第二天早上六点下楼准备填肚子,走的楼梯,快到一楼时,差点被吓了一跳。
宴之峋就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双腿叉得很开,脑袋几乎要埋进双膝间。
借着大厅投射进来的亮白灯光和他自带的冷白皮,可以看见他后颈凸起明显的一截骨头。
凑近,身上倒没什么异味,应该是离开医院前在值班室里冲了遍澡,衬衫还是去医院那天穿的那件,已经皱巴巴的,不知道在哪沾上了污渍,肩膀那黑黢黢的一片,和平时精致体面的形象半点不沾,言笑却瞧出了前所未有的松弛感。
宴之峋早早听见了脚步声,也察探到了她强大的存在感,但因又困又累,抬不起头,只能勉强睁开眼睛去捕捉她的动向。
片刻,明知故问地从喉咙挤出一声:“谁?”
“你爸爸。”
“……”宴之峋懒得理她了。
不多时,他低垂的视线里,进来一双棉质拖鞋,他没有将视线往上扬,以为她要下去,身体艰难往扶手处挪了挪,给她腾出地方。
没想到,她直接挨着他坐下了,两条小腿绷起,在半空晃了几下。
空间本来就逼仄,容纳进两个成年人并排而坐的躯壳更加不容易,肩膀都挤在了一起,不能随心所欲地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