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在下雪, 言笑出门没带伞,却带回来一身的雪花冰碴, 她边抖边说:“你醒得还挺早。”
宴之峋视线转了回去, 看着她脱下外套, 露出里面的打底衫,纯色,比纷纷扬扬的雪还要白。
他闭了闭眼说:“再不醒来,我怕等点心铺开张, 来的人都能看到我的狗窝,估计要不了多久,整个桐楼都知道我是狗神转世。”
始作俑者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挖苦和自讽,一脸无所谓地嘿嘿笑了两声, 想到刚才去高婶那听到她说的那些话, 默了几秒, 组织好语言后转述道:“小宴可真是个好小伙,明明自己都累成那样了, 术前术后,来来回回不知道跑我这几趟了……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遇到他这么关心病人的医生, 也多亏了他,我这手术才能做得这么成功。”
其实算不上原封不动,言笑省略了关键的后半部分, 是对着她说的:笑笑,这么好的小伙子, 对出出宝贝也好,你什么时候考虑跟他复合呐。
高婶能知道言出和宴之峋的关系,多半是通过言文秀的种种行为举止和他们之间的诡异氛围推测出的,言笑一点都不意外,她也不担心她会口无遮拦地将这隐私泄漏出去。
至于高婶提到的复合,言笑给不出答案,她和宴之峋之间的关系,从来不需要第三方的介入,哪怕是言出也不行,所以当时只用微笑掩盖了沉默。
言笑收敛思绪,掀开门帘,走到宴之峋面前,蹲下,双手捧住脸颊,脑袋一歪道:“言出他爸,所以呢?”
宴之峋眼睫一颤,但这次没避开,屏着呼吸迎上了她的目光,“所以什么?”
“你的患者都夸你做得好了,那你夸自己了没有?”
又不是他主刀的,没必要夸。
宴之峋变相地否认了,“太困,忙着睡觉去了。”
言笑露出了在意料之中的反应,“那你现在夸也不迟。”
她的眼睛还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亲眼见证这传奇般的场景,看的宴之峋气快短了半截,“你在这看着我,我夸不出来。”
“为什么?”
“我会羞耻。”
“你还挺讲究。”
“毕竟脸皮薄。”
言笑不再强求,“我妈中午可能不回来了,一会我煮面条,乌冬面,你吃吗?”
宴之峋轻轻点了下头。
言笑起身,半路止步回头看了眼,见他一动不动的,“你这是爱上了自己的狗窝,舍不得出来了?”
宴之峋没说话,动了动放在被子外的手,幅度不太明显。
言笑没明白他的意思,“干什么?要跟我握手,好感谢我在你困成死狗的时候,替你送来温暖?”
宴之峋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腿麻了,让你拉我一把的意思。”
不仅腿麻,他整个上半身都是僵硬的,光把手臂从棉被里抽出来,再撕下那张让他略感羞耻的纸,就耗费了他足足三分钟,这般繁重的工程,在他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到原样时,他已经不想再经历第二回了,当然可能还存在其他原因,只是现在的他,不想去深入揣摩。
言笑踟蹰两秒,原路返回,大发慈悲般地伸出右手,等娇气包小少爷将手放到她掌心,她暗暗一咬牙,调动全身的力气,将人拽起。
一开始很顺利,但谁也没料到,站住不同于站稳,她一松手,他那大长腿就一哆嗦,径直栽向对面的她。
男女不仅力量悬殊,身型也是,言笑根本撑不住他,两个人整整齐齐地朝同一方向仰倒。
宴之峋条件反射地用空出来的手臂扶住言笑的后脑勺,帮助她免于脑浆迸裂的悲惨下场,但他的手骨被撞得有些麻。
言笑反应迟钝了好几秒,才抬眼,光亮一下子刺进来,刺得她眼底泛酸,莫名其妙沁出晶莹的液体来。
刚想提醒他赶紧起开,他的气息就扑过来,“你摔疼了?”
她稍愣,“没有。”
“那你别哭。”
“……没哭。”
宴之峋觉得她在逞能。
言笑想咬眼前这不听人话的男人,“真没哭,你以为我是你呢……我的眼泪这么不值钱,掉给谁看?”
宴之峋不过脑地回:“掉给我看不行吗?”
说着,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空调到底开了几度?
他的身体怎么热腾腾的,脑袋也像烧着了,昏昏沉沉,感觉下一秒就能从嘴巴里蹦出积攒已久的惊世骇俗语论。
言出没给他机会,一打开玻璃门,就和发现新大陆一般,好奇地将嘴撅成一个圆,然后发出一声“咦。”
冗长又拖沓,容易听得人面红耳热,也成功把傻鸟的注意力招惹来。
猛男终于从漫长的出神中找回自己讨人嫌的声音:“不要脸!不要脸!”
言笑没脸没皮惯了,内心戏也不像宴之峋那么充足——光一眨眼的工夫,他耳朵都烧红了,而她只是面不改色地推开宴之峋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抱住言出,“乖宝,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今天和小花姐姐玩得开心吗?”
言出选择性地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