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文秀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带回正轨,“那天之后,我以为我总算可以理解她了,直到四年前,她大着肚子出现,可以说又给我了当头一棒。”
宴之峋插了句:“她有没有跟您说过,她为什么非要坚持生下言出?”
言文秀摇头,“不过后来不用她说,我也猜到了。”
话音戛然而止,留下引人遐想的空间。
趁他开口询问前,言文秀再次转移话题:“出出一个劲地在电话里跟我说起你,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血脉相连的羁绊不容小觑,或许就算她和宴临樾不插手,冥冥之中也会有一条线,将这对父子越拉越近。
宴之峋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动,“言姨,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他能听出这不是她真正想要传递的话。
言文秀不再拐弯抹角:“我希望你能作为一个合格称职的父亲,参与言出的成长。”
这番谈话,用了近半小时,不长不短,恩威并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宴之峋总算明白了言笑那高明的话术是继承谁的。
“我知道了。”他应道。
半夜,宴之峋口干舌燥,下楼时和言笑打了个照面。
有光打在她身上,模糊了她的轮廓,看着温柔又冷漠,她没有穿卫衣,而是套了件修身的针织衫,肩胛骨的凸起看得更明显,翅膀好像又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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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文秀的点心店在她回来的第二天重新开张。
过年前一个月,是店里客流量最大的时候,有不少回头客来预定除夕夜需要的馒头、点心,光是记账,言文秀就忙得焦头烂额。
言笑主动提出帮忙,被言文秀拒绝,“你忙你的,别管我。”
言笑想说修文的事可以先放几天,然而在这之前,她的视线对上了言文秀的双手。
言文秀长得很漂亮,脸上一点不显年纪,不然言笑年少时也不会被人打上“狐狸精的女儿”类似难听的标签,但她手并不好看,手掌厚实,手指关节粗大,指腹因常年劳作结着一层厚厚的茧子,手臂上青筋粗且分明,一入冬,还会长冻疮,放在冷水里没一会,又红又紫,看着让人头皮一紧。
“我最近不忙。”言笑改口。
言文秀不信,“少骗我……上楼去,别待在这占地方了。”
言笑想了想,做出妥协,“那你让宴之峋帮你吧。”
“哪有让住客帮忙的道理?”
“你之前不还让他照顾言出?”
言文秀态度坚定,认为这二者不能相提并论。
言笑也有自己的道理,“他都无痛当爸,儿子又这么可爱,抚养费一毛没出,占尽了便宜事,这点迟来的辛苦都不愿意付,那他还算是人吗?”
猛男立刻接上:“不是人!狗蛋不是人!”
莫名其妙被宣判死刑的宴之峋刚下班回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进门的动作都慢了好几拍。
正想问什么事,另外两人突然闭口不谈了,言笑更是直接将他当成空气晾着。
言文秀佯装平静地换了个话题:“对了,你新文怎么样?进展得顺不顺利?”
言笑含糊说还行。
言文秀狐疑地眯起眼睛,“我可是看到网上好多人在骂你。”
“您现在还关注这些呢?”言笑不紧不慢地问,有种置身事外的自得,“骂我什么?”
“骂你不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
言笑有段时间没关注过网上的舆论,尤其是书圈的,言文秀正经的神色让她以为又新出了什么专门针对她的骂人语录,没想到还是这毫无新鲜感的一句。
言文秀诧异,“你的读者都知道你有孩子了?你又什么时候没有保护好言出?”
宴之峋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言笑耐心跟言文秀解释:“他们说的孩子是指我的小说,至于没有保护好,是在怪我把版权卖了出去。”
言文秀突然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哦一声后没再问下去,只有宴之峋听进去,也成功被点燃起好奇心,一面忍不住对比自己这几年的生活。
在国外学业未成就回了国,借宴瑞林的光,被分配到市一,除了发表的几篇SCI外,毫无成就,没多久灰头土脸地被当成弃子扔到了桐楼。
她混得倒是风生水起,甚至还混出了一身反骨,对于他的感性荡然无存,冰霜砌成的理性高高筑起,拒人于千里之外。
宴之峋见缝插针地问道:“你笔名叫什么?”
他把之前快递单上的签收名字忘得一干二净。
“你想知道?”
“不想。”他淡淡道,“我就是随口一问。”
言笑皮笑肉不笑:“那你下次还是别随口了,不礼貌。”
宴之峋说不过她,只能在心里给自己找补:搞创作的人都有点疯癫。
言笑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理行踪,“又在心里说我什么坏话?”
一时间宴之峋忘了言文秀的存在,口无遮拦道:“少给自己加戏。”
“我能有你戏多?”
“论表演,谁是你的对手?”
言文秀彻底听不下去了,“你俩在一起那会,也天天拌嘴,架势大到恨不得把房顶都给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