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说简单也简单, 要说难, 那也确实难。
简单在于,这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不过当年一句戏言, 更何况当初也没应,哪有如今翻出来让人兑现的理?
真是太不要脸了。
可要说起难处——
毕竟对方曾对她家老爷子有恩, 毕竟这桩婚是是她家先提的,毕竟她家户籍还在沟子里,毕竟……
且更重要的是,那刘家老太看着就是个难缠的,明明自己这边都将为难挂脸上了,那老东西就跟瞎了似的,一个劲的提当年,提当年,那自己要不是看对方亲戚多——
是了,那老太沟里根基太深了,不说祖宗八代都在里面,也是基本差不离了,什么七大爷,八大姑,娘家侄子,姨家兄,更何况家里还有四个正值壮年的儿子……
谁能想到呢,当年自家专门看中,上赶着想和人结亲的点,如今却变成了不敢不认账的为难。
对于她们这种市井百姓,一辈子底层讨生活的人来说,高大上的官府太遥远,他们只要遵纪守法,几乎一辈子都接触不到,所以他们从心理上就会偏向恐惧于人多势众的力量悬殊。
王母不想承认这桩婚事,可她怕对方不管不顾的撕破脸,然后就像在沟里解决矛盾一样,纠结族亲,手持棍棒,然后凶神恶煞的打上门……
就自家这点微薄人口,要当真打起来,可真不够人家一只手揍的。
“……我已经阴晦表示了拒绝,可那老婆子不管不顾,话里一个劲儿往天订姻缘上扯,最后临走还说下回来带着四个儿子儿媳一块认门……”
王母丧眉耷眼的将前因后果讲完,然后惆怅的叹了口气,双手一摊,很是无奈。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都陈芝麻烂谷子了,我也没想到能被翻出来,反正今个大家伙都在这里,那就凑一堆想想法子。”
“这种事怎么想法子?”
老大媳妇瞅了低头沉默的王括顺一眼,撇嘴,小声嘟囔;
“家里以前的麻烦事可真多,明明老三对象都找好,就擎等着娶人进门改善生活了,如今可倒好,山沟里蹦出来个未婚妻,还是个身上带恩的,打不能打,骂不能骂,背后还有四兄弟……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老二媳妇性格和老大一样,都是想不出半分主意,只会张嘴抱怨的主。
此时见老大打了头阵,她眉一扬,嘴一张,也是立马想发几句牢骚,万幸身旁男人偷偷拽了她一下,就这一秒的功夫,那边婆媳就干上了架。
“啪!”狠狠一掌拍击桌子的声音,王母这会儿正憋屈呢,可算是找到了发泄口;
“不要脸的小娼妇,老娘是给你脸了是吧!一个当人媳妇的,自家男人还没开口说话,就你能是吧,就你有张嘴,就你会呱拉——”
老大媳妇儿一愣,不太明白自己只是抱怨一句,怎么就被如此公开处刑,但不明白归不明白,她也不是好惹的,于是脖子一梗,毫不畏惧的开始针锋相对。
“我凭什么不能说!我是这个家里的长媳,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家里出了事,我凭什么不能发表意见——”
“好好好!你发表意见,来——那你告诉我,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说啊?!”
“我,我……凭什么问我!”
老大媳妇儿涨红了脸,开始拔根究底,转移矛盾;
“这件麻烦事又不是我引起的,凭什么向我讨主意,这又干我什么事——”
“知道不干你的事儿,你冲出来喷粪干什么?天天就你长了个嘴,就你上蹿下跳有能耐!”
“……”
老大媳妇儿被怼的哑然,难堪半晌,最终红着眼狠狠扭头,瞪向坐在角落不言不语的自家男人,带着哭腔转移炮火;
“娃他爹,你就这样看着你娘欺负我?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究竟有哪个男人像你这么软蛋,就看着自家媳妇被欺负,连屁都不敢吱一声——”
接下来的发展乱七八糟,被媳妇儿指着鼻子点名的老大终于不再沉默,他站起了身,却不是冲着老娘,而是反手一巴掌甩在媳妇脸上,憨厚的脸上又烦又躁;
“闹闹闹!天天都在闹!好不容易家里有点好事,全都被你闹没了,滚回自己屋里反省去!”
刚被当着众人骂,如今又挨了一巴掌,正委屈着的老大媳妇儿怔怔半晌,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她“嗷”的一嗓子尖叫出声;“王老大你个畜生,你敢打我!”然后疯了似的攥起拳头捶打反抗,但奈何男女体力天生悬殊,任她拼尽全力,最后也只是尖叫着被拖进里屋,再接下来便是闷闷声响,听着像是捂着嘴巴挨打……
老二媳妇惊恐的眨眨眼,然后缓缓回头看向朝自己隐晦使眼色的男人,再扭脸看看脸色终于好了那么一丢丢的婆婆,她睫毛颤了两下,终是老老实实的闭紧了嘴巴。
好险,好险,还好她没当这个出头鸟承载怒火,还好。
厅堂里的出头鸟被收拾了,于是接下来的进程也顺利了很多。
省去了愤慨抱怨的步骤,所有人都努力一心的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