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着船桨,往水泊深处摇荡。
这年头没有大数据没有天眼,只要逃得够远够快,要隐姓埋名大概不难。
谁知阮婆婆苦笑:“乖儿,这次多半又是你那天杀的兄弟惹了事,官兵要捕咱们也是应该。乖儿,听娘的话,跑能跑到哪去,你靠岸,让娘跟他们走……”
阮晓露手底下更快,惊讶地睁大眼睛。
……等等,我还有兄弟?
她自己叫小六,家里除了自己就是老娘,自然以为上面五个兄姐都夭折了。
古代嘛,老百姓日子苦。
现在看来,自己这倒霉哥哥活得好好的,多半是犯事儿了,躲远了。
难怪官兵气势汹汹来抓人,连坐啊!
——奈何不了个大小伙子,还奈何不了你们孤儿寡母?
阮晓露不及多想。后头官兵的小船已经追来。他们划桨虽然不熟练,架不住力大。这片水面开阔,眼看自己的小船就要现形。
她加快了速度,绷紧了全身肌肉。简陋的木桨板吃力地切开水波,搅乱密密麻麻的水草。直到——
咔嚓!
船桨年久失修,被她超负荷使用,又缠了水草,终于力不从心地断了。
阮晓露来不及收力,握着半截木柄,差点翻下水去。
小船原地打转。后头官兵叫骂声混在雾里,逐渐逼近。
阮晓露:“……”
她辛辛苦苦穿越一回,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第2章
“她们没桨,走不脱了!”,领头巡检大声命令,“小的们,给我快点!捉住贼人,首功一件;跑了贼人,众罪难逃!”
巡检大名何涛,其人生得粗犷,两只招风耳夹着个络腮胡,乍一看就是个不修边幅的社会哥。但社会哥穿了官衣,也立刻官威四射,打着一口除暴安良的官腔,把底下几个小弟指使得汗流浃背。
抓不到人,今儿就得住村里。虽然可以白吃白喝,但毕竟不如县里自己家舒服。为了早点收工,一群虎狼官兵铆足了劲,追那两个老少婆娘。
拐过一道芦苇丛,到了阮家小破船抛锚的地方,大家都是一愣。
水面波纹未散。那船不见了。
众人哗然,小声议论:“翻了?”
原本只是捉两个家眷去交差,眼下“家眷”变成亡命之徒,宁可葬身鱼腹也不伏法,说明什么?
说明心里有鬼哇!多半身上也有事儿!
官兵们精神一震。何涛叫道:给我搜!
*
阮晓露脱下破外衣,一个猛子扎进水。
阮婆婆失声大叫:“乖儿……”
阮晓露从水里露出个脑袋,镇定地注视前方。
“别慌。”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她扎个猛子,双脚打水,慢慢将小船推出芦苇丛。
多少年没游泳了。水温包裹身体的那一刻,沉浸多年的本能喷薄而出。她像一尾灵活的鱼,撒欢冲向水波深处。
要不是脑袋闷在水里,她差点要大声叫出来。
古代的湖水果然十分原生态。在晴朗的日子里,水波清澈而凛冽,湖底的水草卵石清晰可见。
清凉的水波抚触着肌体,驱散了烦躁的盛夏。
有了人肉助推器,小船仿佛装了个马达,稳稳地向对岸移动,偶尔无声地转向。
阮婆婆又惊又喜:“乖儿,你泅水的本事长进了!”
不过水下的阮晓露没那么风光。身上伤痕累累,体能也跟真正的运动员没法比。过不多时,就有点喘不上气。
紧接着,小腿肚子剧痛,抽筋了。
她倒是不怕抽筋。腿伸直,脚尖训练有素地向回勾,调整呼吸。最多再游三公里……
只要摆脱这群鹰爪,就能闯出一片新天地!
她像一条灵活的鱼,动作尽量小,一边捕捉水流的方向,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后头官兵的动静。
果然,聒噪声越来越远。
曲径通幽的水道好似迷宫,芦苇丛茫茫荡荡,掩着岸,藏百十人都不在话下。
阮晓露转而向西。那里水流急,但越过急流,可见一线岸。岸上乱石林立,树丛茂盛,在夜色里影影绰绰。
此时已近日没沉西,在水里耽搁太危险。她想,官兵也不愿委屈自己在外过夜,捉不到人宁可等明天。
阮婆婆叫道:“乖儿,上、快上岸去!”
阮晓露一瘸一拐地扶老娘上岸,船藏在芦苇丛中,往树林深处跑。
突然,眼前一黑,被兜头罩了个渔网!
咕咚咚,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眼冒金星。
阮晓露:“……”
奶奶个腿儿,官兵狡猾,有埋伏!
*
头重脚轻。有人揪着她衣领,把她从渔网里抖落出来。
阮晓露视死如归地大叫:“抓我可以,我老娘八十岁啦,子曰百善孝为先,尊老爱幼是美德,你们把她放回去!我保证不抵抗!……”
周围忽然安静。阮晓露四面楚歌地立在夜色里,看到面前的八尺壮汉。她无风自抖。
“军爷……”
大汉走上一步。阮晓露吃了一惊。
这人的打扮,不像是“军爷”……
倒像是个渔夫,而且是十里八村中最拉风的渔夫。他面容英武,穿着带补丁的旧衫,破洞里隐约可见结实的胸肌和八块整齐的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