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发之前,蓬莱海上出了次海市蜃楼。”费保道,“李大哥知你没瞧过,闯到城里,围观人群里抓了个酸书生,令他绘了出来,带给你,让你看个新鲜。”
阮晓露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同情那书生两秒钟,眉花眼笑:“借花献佛,还是没诚意。”
嘴上这么说,眼睛不离那画。海市蜃楼果然是人间奇景。登州人民挺有福气。
孙二娘看着眼热:“挂我店里,添点雅致。”
“不给。”阮晓露霸道拒绝,“回头让油烟熏坏了。”
又闲话道:“你们的货倒是不愁卖。”
倪云笑道:“何止!因着成本低廉,把左近几家盐霸的生意都挤掉了,他们又打不过,不得已,都来依附。眼下我们在蓬莱的盐场又扩了三五倍,都在登州府地界内——话说,那位孙提辖怎的还不归来?等他回岗,我们也去孝敬一下。”
阮晓露笑道:“你们别把府城踏平,就是孝敬他了。”
费保两人自觉运盐送画有功,已经不客气地开吃,一盘羊肉风卷残云。
阮晓露捏着那画,忽然又看到自己褡裢里一沓入场券,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对了!可以让江湖朋友帮忙送票啊!市场调节啊!”
活动策划不是轻松活计,她单枪匹马,独力难支;就算手下有团队,也不能保证尽善尽美。
必须抓紧一切机会,借助广大群众的力量,滚雪球一般,让信息迅速扩散。
遂叫过费保倪云:“知道俺们梁山要办运动会吧?……”
孙二娘负责营销工作,早就想好几千字文案,把“全运会”吹得天花乱坠,逢人就卖安利。更是拉拢往来酒店的外地客商,如果能帮忙散布消息,一律酒水打折。
此时被阮晓露稍微一暗示,马上拾起工作状态,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至少十个项目……遍邀天下英雄……志愿者全程接待……”
两个盐帮小弟听得如痴如醉。两人在家乡也算一号人物,也打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擂台赛。但这么大规模的赛事,听也没听说过。
但费保还是很遗憾地摇摇头:“兄弟在江南案底不少,平日里行走江湖,遇上热闹州府,还得躲躲藏藏。若是真去参赛,官府必定派人在旁监督。万一有认得我的,小弟倒霉是小事,连累梁山,可是大罪过。”
阮晓露给他定心:“民不举,官不究。济州府承诺过了,大赛期间,只管维 持治安,不会主动去搜捕外地罪犯。前提是你得规规矩矩的,不能自己招事儿。你要是把‘强盗’俩字写脸上,谁也救不了你。”
费保嗤笑道:“狗官的承诺,值几个钱?”
阮晓露瞥一眼角落里的何涛。何涛吃完了酒饭,正收拾东西,准备去别处巡逻。
她故意将声音提高三分,冷冷道:“要是太守敢在俺们的全运会上随便抓人,俺们当场就反了他的,看他敢不敢试试!”
何涛打个激灵,不知听没听见,撂下几个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晓露数出一百张入场券,塞给费保。
“这是入场券,你们带回去,欢迎到时参与观看……”
费保赶紧谢了,数数入场券,又为难:“姑娘给太多了。登州地方统共就三五十个盐帮兄弟,要是都去,买卖没人做了。”
“当然不强求你们都来。”阮晓露道,“多余的券可以送给别人,赚个人情。也可以卖掉,看你们本事。”
两人再三确认,这入场券可以归盐帮自己处置,若送出去,也不算失礼,这才收了,小心揣进怀里。
“当然,不管票发出去多少,都可以放出风声,到时梁山脚下会有少量门票现场发放。”
阮晓露还是怕来的人不多。万一真有那一根筋的,因为没抢到票而放弃参赛,对梁山也是个损失。所以表面上虽然要做稀缺营销,但实际还是要留着点后手,不能把真朋友拒之门外。
头一次搞大型活动,宁可忙不过来,也不能冷冷清清。
费保等人吃完酒饭,就要告退:“要赶进泊子的船,小弟们就先走了。明日出山,再向姑娘辞别。”
阮晓露欣赏手中画卷,挥挥手,表示得空再见。
忽然,她的目光定在小画卷的落款上。海市蜃楼转瞬即逝,这书生被抓来作画,想必也完成得十分仓促,但也不忘署上自己的名字,作为被强迫劳动的最后反抗。
“密州——张择端?”
画《清明上河图》的那位?他也是山东人?
李俊这随手一抓,抓到大佬了啊?!
倪云见她神色紧张,忙道:“是你熟人?——放心,没杀,画完就放了。”
阮晓露擦擦汗,哈哈大笑。
“要是还能找到人,入场券送他一张,就当感谢费。请他来梁山采个风,我报销食宿!”
费保倪云莫名其妙,还是答应了。
阮晓露指着两人背影,把一大捆入场券分成两沓,其中一沓揣回自己褡裢里,吩咐孙二娘:
“喏,就像刚才一样。你们几个酒店负责把入场券发给附近信得过的绿林山头,”她道,“票是不记名的,送到江湖朋友手里,让他们自行处置,可送可卖——这样,自然有人会拿这票去讨好江湖大佬,或者,要是他自己不想来,别人可以问他来买。咱们没这个人力物力去决定每张票的去向,可以让人海战术帮我们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