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要动手。安保小队紧急介入, 拉开了盛怒的两人。那游客见来了一群壮汉,气焰怂了, 尬笑着道歉:“是俺不好,不该跟女娘讲道理。不过你们梁山好汉也真该管好自家女眷, 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
他突然惨叫一声, 两手在面前乱抓, 抓出一个稀烂的大蚯蚓。
花小妹微微冷笑, 指着那人鼻子, 朝安保队长武松道:“这人对我无礼, 把他赶出去!”
那游客一边拼命搓手, 一边叫屈:“江湖人脾气大, 互骂两句算什么?我还没抄家伙哩……”
武松轻松一提,把这人提起来,虎目含威, 淡淡的道:“来时宣誓遵守《乡约》了没?”
那人语塞,想了想, 确实有这么回事。
“但是……”
武松气场威压下来,他想狡辩也没这个胆子。嗫嚅几句,垂头丧气地道:“宣誓了。”
围观人众不约而同, 怀里取出入场时发的扇子。那上头简略总结了《乡约》的内容。
武松:“你侮辱梁山的人,违反乡约, 抱歉,请下山吧。”
这人傻眼:“我、我不过是跟小丫头吵了一架……”
他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扇子。果然,那上头白纸黑字,印着“禁止轻侮梁山人员”,旁边小字补充:“包括女眷、喽啰、杂工、老乡……”
几个喽啰围上来,礼貌拱了拱手,然后如同饿虎扑食,把这人架了出去,一路赶回金沙滩,推到一艘船上。
这人手脚乱刨,怎奈何几个大汉的力气,只能一路哀号:“我、我才刚来呀……好容易弄到的入场券,还有路费,前后花了我几十两银子呀……我还报名了比赛,你看我的手环……”
一个喽啰笑道:“差点忘了。”
掣出匕首,一把割断他的手环,扯下来丢水里。
“扇子就带回去吧,当个纪念,以后没事学习学习。”
嘴臭的被当场请出山门,余人尽皆肃然,再看看人手一把的扇子,意识到这《乡约》并非儿戏,赶紧用心阅读,复习了一遍。
张叔夜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托着腮,凝神思考。
阮晓露在旁边自卖自夸:“您看,这秩序维持得挺好吧?”
张叔夜不禁失笑。你们这叫什么维持秩序?
制定规则的是梁山,执行规则的也是梁山,看似冠冕堂皇,归根结底还是拳头 说话。
但是,他又看了一眼身边的阮姑娘,忽然明白了她坚持推广“乡约”的意图。
如果有人在梁山地界上犯法,梁山要抓人赶人,就等扮演了官府的角色,其动机可疑。
然而,议定“乡约”,对违约者的适度处置,则绕开了僭越执法的嫌疑,把这个事件变成了关起门来的自家事。
草莽也有草莽的土味智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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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校场一侧吹吹打打,鸣锣擂鼓。马麟带着“梁山文工团”奏起乐来。奏的不是什么阳春白雪,只是民间小调,喧嚣热闹,让人不由自主停下手头的事,等待大戏开场。
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托塔天王晁盖一身戎装,精神抖擞,稳坐主席台。众游客看着他,敬畏地窃窃私语,等待北方绿林老大发表重要讲话。
晁盖咳嗽一声。他手边放着一沓讲稿,是吴用和萧让花了三天三夜,给他起草润色的。梁山“全运会”前无古人,作为山寨之主,晁盖需要向各方宾客致意,感谢他们到来,历数江湖风貌,阐述梁山精神,宣布比赛开始……
两个读书人落草多年,肚子里的墨水总算派上用场。殚精竭虑、精益求精,写出了一篇骈四俪六的惊鸿巨作,预计能够艳惊当场,成为流传千古的重要文件。照顾到晁盖的文化水平,许多生僻字都用同音字代替,哪里停顿、哪里断句,也都贴心地用红笔标了出来。
晁盖看着那叠厚厚的纸,再看看眼巴巴的观众,头有点晕。
他抬起头,中气十足地道:“大家既然来了,都知道是来干什么的!这两日之内,咱们大家都是兄弟……兄弟姐妹!不耐烦说套话,大赛现在开始!有本事的都使出来,是好汉的,今日天下扬名!”
众人静了片刻,齐齐鼓掌喝彩。
“好!”
吴用一张脸皱成团,隔着几排座位,拼命向晁盖递手势。
晁盖作废了军师的讲稿,心里有愧,不免朝吴用那边看了一眼,这才醒悟——
“哦对!等等!太守也要讲几句!”
讲稿可以不念,这个环节不能忘。
观众席有人笑出声,随后意识到太守在彼,又赶紧捂住嘴。
张叔夜原本也准备了一肚子的讲话,鼓励这帮武林人士要发扬精神、提升技术、遵纪守法、忠心报国……但是,晁盖刚刚都宣布了“大赛开始”,已经有系红手环的选手开始摩拳擦掌,一帮看客也都跟着心思飞走,一脸不耐之色。
在场数千人,不管武功多强,大多只是平民一介;平时见了官,怎么也得恭恭敬敬地作个揖,表明尊敬的态度;今日事态特殊,左右人的心思都在比赛上,且大多数人并非济州本地土著,对于远处这个白胡子济州太守,也就有点漠不关心。
张叔夜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摆设,叹口气,一挥手:“本官就讲三句话:注意安全。注意礼貌。注意看好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