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贵也吓一大跳,连带着自己摇船也摇不利落,在船头转了几圈陀螺,差点也掉下去。好在水寨喽啰训练有素,几艘帆板当即飞速驶来救人,有人摇船接应,接过了朱贵手中的棹。还有人安抚灰菜,教客人莫要站起乱动,引导他的船驶入码头……
这么乱了一阵,总算灰菜的船先上岸。朱贵吩咐,这位非绿林中人,来头特殊,让直接请进客馆住下,酒肉管够,不要让他乱走。
又过了一顿饭功夫,阮晓露才挣扎出水,抓着喽啰丢来的缆绳,连滚带爬上岸,又把半死不活的段景住拽了上来。阮家三兄弟早就等在岸边,六只手把她薅起来,责怪地道:“怎么突然拉胯了?不会泅水了?就算大鱼来,也不至于狼狈成这样啊。”
当着段景住,阮晓露有口难辩,只得讪讪:“俺在京城光顾吃喝玩乐,也没机会下水呀。”
三阮变着花样埋汰了几句,喝令:“回去烤火。”
只有阮小七隐约觉得蹊跷,悄悄拉她衣襟:“那金毛有问题吗? ”
“不是金毛,”阮晓露摇摇头,眼神指指灰菜离开的方向,“是那个老铁,他是被俺们诓来的……哎,你先假装一起如常,晚上再跟你细讲。”
至于段景住,水寨对“救援落水客人”也有应急预案,拍背的拍背,擦干的擦干,生火的生火。不一会儿,段景住回复清醒,金毛贴着头皮,衣裳半干,呆呆地坐在火炕旁边,手里端着一碗烈酒。
阮晓露早就换好干衣,走进来。段景住见她就拜:“娘娘又救小的一命……”
阮晓露良心微痛,说:“是俺们招待不周,今儿晚上请你吃顿好的。你受了惊吓,就住水寨宿舍吧,别挪动了。”
段景住却不干:“我不住水边。就上次我住的那个客馆,条件就不错。而且总归还得拜见一下寨主,见一下凌统制,看看这一批的货……”
阮晓露苦劝不动,唯恐再劝段景住起疑,只好吩咐喽啰:“给他安排一间客馆房屋,走流程报备。再安排几个服侍的喽啰。”
暗地里指派何成:“这个人去哪儿都盯着,不许让他乱走,尤其不能跟客馆里其他的客人照面。”
何成不解:“为啥?”
“否则咱们全山倒霉,”阮晓露头大,“这跨国军火商真不好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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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段景住和完颜灰菜由不同喽啰引着,一个走前门,一个走后门,前后脚入住客馆,隔着一堵墙,不约而同地往炕上一倒,各自想心事。
轰隆!轰隆!
凌振日常实验炮火。两人听得声音,四只瞳孔均是一亮,思绪回到千里之外的战场上,脑海里排演出无数血肉横飞的情节。
第248章
客馆里入住两个定时炸弹。好在全梁山上下齐心。阮晓露待两位贵客离开, 马上召集自己三兄弟开了个会。三兄弟又汇报给了领导,将她的计划传达到了各寨首脑耳中。没多久,相关的不相关的人员, 都知道山上来了两个订购火炮烟药的客户,两人绝对不能碰面。
段景住正遐想自己在战场上挥斥方遒, 忽然听到隔壁一声巨大的喷嚏。客馆隔音不佳, 这喷嚏把他吓出一身白毛汗。
登时就犯了将军瘾:“何人在隔壁喧哗?让他安静一点儿!”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门口亭亭玉立,站着个英气勃勃的姑娘。
“段将军, 还记得我吗?当初共乘一艘船的。”梁红玉微微一笑, “听闻你扶助太后有功, 如今在大辽带兵打仗, 小妹也略知兵法, 可否讨教一二?”
段景住一怔, 记起了当初那个色艺双全的歌伎。
“啊, 这……”
美女亲自上门求教, 一口一个“将军”,问的还是他的得意事迹。段景住犹豫片刻,终究是犯了给人上课的瘾, 笑道:“好好,快请进。”
一开始, 他还惦记着间谍的自我修养,不肯将正在进行的辽金之战讲述备细。但梁红玉是将门之后,本身见识颇广, 又惯会察言观色,几次恰到火候的提问, 几句恰到好处的吹捧,段景住当即忘乎所以,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开始指点江山,忘记了隔壁的喷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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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完颜灰菜在房里辗转踱步,越想越不对劲。
自己不会是被骗了吧?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刚才那艘平白倒翻的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身边的人都好似极力遮掩什么?怎么这寨子里一片荒芜(其实是引路喽啰刻意没让他经过热闹地方),没看见烟药的影儿?听闻南国骗子多,骗术让人防不胜防。这要是让人绑架到深山老林,再去家乡勒索赎金,自己这脸往哪搁?本来“火炮强军”就是他们几个晚辈的主意,大皇帝并不甚期许;自己若是辛辛苦苦跑一趟,屁也没捞到,赔了夫人又折兵,回去不得被大皇帝抽上两百鞭子?
他心里焦虑,也不憋着,马上就喊道:“吾去也!吾去也!备船!备船!”
“何人喧哗?”房门哗啦一开,进来一个官吏装束的人,带着几个军汉,皱眉呵斥,“不知道这里是衙门指派的作坊吗?你以为是客店?”
灰菜一惊,细观来人,但见生得方正,四平八稳,不似土匪,确似官员。
铁面孔目裴宣沉着脸,打官腔:“你是高丽国使臣不是?要硫磺焰硝,可以,排在你前头的还有日本、大理、大越、爪哇、唃厮啰……你且等几日,天朝上国雨露均沾,该是你的,少不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