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七大怒,把那人打了出去。
阮晓露艰难笑道:“倒也不至于。”
威猛兄弟、太湖四杰、王擒龙、庞万春、童大壮等人围成一圈,看着李帮主轻手轻脚给她缠绷带,瞧得津津有味。
李俊微微不满:“这么认真,都看会了?来个人替我。”
别人还没表态,阮晓露先急了:“不要!”
众皆大笑。
阮晓露身体发热,脑子尚且清醒。趁着众人都在,又轻声道:“从现在起,收尾之事,都听李大哥号令,七哥你也算,带来的队伍,都……”
正式移交指挥权,否则自己如今状态,管不住各路兵马。
但还有一个不听指挥的。忽然,有人在人群里左推又挤,奔将出来。
“小六!”一个尖锐清脆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我嫂子生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按你在大相国寺求来的名,叫花逢春!正好是第二届全运会揭幕那天出生的!你说巧不巧!——怎么,全运会当然要继续办!只不过少了许多人,没有头一次热闹,但也一样的精彩!回头跟你细讲,我跟你说,这小子刚生下来就五斤十两!现在啊,现在可能得有十四五斤了,厉不厉害,长得比我养的蚕宝宝还快!……”
阮晓露喜出望外:“花二小姐,好久不见!凌工,你那几炮真给劲!”
盐帮众人大多不认识花小妹,见来了个陌生小美人,张口大谈生孩子,一个个尴尬得脚趾乱动,纷纷找借口告退。
花小妹完全没注意到阮晓露的伤腿,自顾自地继续:“……我给你讲,我才知道婴孩居然不会困了自己睡觉!得让人抱着哄!抱着就不能放下,上床就醒,比凌振的火药弹还灵!而且他白天睡,夜里嚎!一天吃八顿!我嫂子体弱,我哥哥要操练兵马,也不能一天到晚陪着,到头来都是我帮忙哄,你不知道我这半年过的什么日子!你看我胳膊都粗一圈,都是抱出来的!腿也粗了,都是蹲出来的!……”
花小妹语速极快,瞬时间的功夫,已经分享了二十几条育儿心得。凌振追在她身后,居然还颇感兴趣,追问了几句。花小妹说得更带劲了。
阮晓露忍俊不禁,在那聒噪的育儿经里,闭了眼,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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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阮晓露,跟着她一路抗敌的盐帮、灶户、渔民伙伴,此时也都精力耗竭,一个个就地瘫倒,昏昏睡去,不知东南西北。
中秋月圆,光亮如昼,照不醒疲惫已极的人。月色温存抚慰,沿着海平面逡巡一圈,依依不舍地挂在西边海岸。此时才有人逐渐醒转,斟上一杯残酒,祭拜这迟来的月光。
李俊和阮小七带人收拾残局,收殓宗朝和女真兵马的尸首,并自己人的尸首,打扫战场,派人点检伤亡人数,看觑伤员,收拾兵器,检查库存,整修船只,又谢了前来相助的各路英雄,安排众人等退潮时,一批批撤离娘娘岛…
踏上陆地,前几日的激战痕迹清晰可见,地上满是泥泞的脚印、折断的刀头、烧焦的木板、凝结的黑血……
一支兵马自远处而来,二三百人,却打着登州地方守备军的旗号。领头的那个守备使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锃亮盔甲,持着崭新长枪,下马之际,身形虚浮,迈着八字步,朝一干匪众走来。
“州府听闻,”那人拖着长腔,神气活现地晃着脑袋,“有海盗肆虐临海,为祸百姓,特派本将前来剿灭——你们这群百姓,是哪里人?是良民还是从匪?速速报上名来!”
盐帮众人交换鄙夷的目光。地方官兵原本对“海盗”避而远之,全程龟缩,听闻海盗被打败,迫不及待前来捡漏。
遂七嘴八舌地道:“早让我们杀死了!若是等你们来救援,黄花菜都凉了!”
那守备使大喜:“全仗我皇洪福齐天,府尹大人神机妙算,将士们英勇战斗,血战数日,聚歼盗匪,还我地方安宁。你们这群百姓,还不快跪谢?”
当然,对面的“百姓”是什么成分,这守备使也心知肚明,肯定不敢真把他们当百姓驱使,言语上逞逞威风,也就算了。其实若在平时,官兵也懒得踏足盐帮的地盘自找麻烦。只不过今日这“海盗”战绩实在太诱人,官兵才大胆开了过来。
又指示部下,收集“海盗”衣物、人头、及其余作战之证物,以及搬取缴获的粮草兵器……
“啊哈哈,还有几艘战船,都拖进港,莫要让不三不四的人给毁坏了。”
今番收获不少,必定加官进爵。
这是公然抢夺胜利果实。李俊使个眼色,几个虎背熊腰的帮众抽出刀来,鼓着肌肉横走上前,登时把那守备使吓得退后几步。
“人是我们砍的,地上的尸首也有我们兄弟,你是什么货色,也敢来冒领功劳?这些船和物资,都是我们一刀一枪夺来的,你想要,也来抢啊!”
那守备使兀自嘴硬:“那也要、要……收集敌情,撰写捷报,以备日后……”
“滚!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盐帮在此经营数年,已有对抗官兵的底气。那守备使喃喃骂了两句,上马回转,不甘不愿地带人走了。料想回城以后,依旧会拿此事来邀功,这大家就管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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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走官军,众人又检查了夺来的战船,兴奋大呼。原来这些船不仅制作精良,此前金兵哨船探岸,趁着帮众毫无防备之际,从两水集抢来的千来石食盐,大部分还都好好的存在这些船的货仓里。大家惊喜之际,又不禁黯然神伤。被金兵虐杀的那些灶户百姓却是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