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动,赵文海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青石板在发烫,像被巨虫的“体温”烤的。“怎么办?”牛爱花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桃木剑在手里抖,她知道这是幻觉,可身体的恐惧骗不了人——巨虫的影子已经抬起了爪子,眼看就要拍下来。
赵文海突然想起牛爱花说的“破妄符”——茅山派专门用来破幻境的符咒,用黑狗血混朱砂画的,能驱散低阶邪祟引发的幻觉。“你的破妄符呢?”“在布包里!”牛爱花慌忙去摸布包,手指抖得半天没摸到符咒。
巨虫的影子越来越近,影子里的獠牙已经能看清纹路,像老槐树的根,粗糙又锋利。赵文海把青铜碎片塞进牛爱花手里:“拿着这个,能挡一下!”他记得这碎片能吸收阴气,刚才在石碑前就是靠它才没被“阴雷幻境”困住。
碎片刚到牛爱花手里,巨虫的影子突然停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往后缩了缩。牛爱花趁机从布包里摸出黄纸和朱砂,用指尖蘸着朱砂,在黄纸上画了道符——符是“破”字开头,中间画着个圈,圈里点了三个点,是茅山派最基础的破妄符。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牛爱花举着符,对着巨虫的影子喝了一声,把符往前一送。符咒刚碰到影子,就“腾”地燃了起来,是青绿色的火,像磷火,烧得影子“滋滋”响,边缘开始发黑、萎缩。巨虫的影子发出无声的嘶吼,爪子在空中乱挥,却不敢再靠近。牛爱花的符燃得很快,等符烧完,影子已经缩回到壁画边缘,像条被打怕的蛇,盘在壁画脚下,再也不敢动了。祠堂里的黑暗慢慢退了,供桌和牌位的影子也恢复了正常。赵文海扶着牛爱花瘫坐在地上,两人都在大口喘气,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湿透了。“这瘴气……比山墓里的厉害多了。”牛爱花抹了把脸,手心里全是汗,“能把幻觉变得这么真实,还能引动壁画里的邪祟,肯定有人在背后操控。”赵文海看向壁画。壁画上的巨虫还是原来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可他总觉得画里的巨虫眼睛动了一下,像是在盯着他们。他捡起块香炉的碎片,朝壁画扔了过去,碎片砸在壁画上,“啪”地碎了,壁画没什么反应,只是掉了些灰。“是真的壁画。”赵文海松了口气,却又觉得不对劲——刚才那串浅脚印还在壁画前,可幻觉散了,脚印的主人去哪了?他举着火折子在祠堂里转了一圈,供桌后面、牌位后面、壁画后面都看了,没找到人。直到他走到祠堂的后门,才发现门是虚掩的,门缝里透出点光,像是外面的天光。“它从后门走了。”赵文海推开后门,外面是片院子,院子里种着棵老槐树,树干歪歪扭扭的,像个弯腰的老人。院子的墙角有个柴房,柴房的门开着,里面黑糊糊的,像是能藏人。小黑蛇突然从赵文海脚边窜出来,对着柴房吐舌头,尾巴还拍了拍地面,像是在说“里面有东西”。赵文海和牛爱花对视一眼,举着火折子走进了柴房。柴房很小,堆着些枯枝,角落里有个木箱,箱子是锁着的,锁是黄铜做的,上面刻着个“殷”字——是殷家的东西。“这箱子……”赵文海刚要去摸锁,就听见柴房外传来“咚”的一声,像是老槐树的枝桠断了。他连忙冲出去,只见老槐树下躺着个东西,是件蓝布衫,衣角还沾着血,正是刚才“尸体”穿的那件。而老槐树的树干上,多了个新的刻痕,是用指甲划的,很浅,像个“灵”字。“是它留下的。”牛爱花指着刻痕,“这字和灵核的纹路一样,它在给我们留线索。”赵文海捡起地上的蓝布衫,衫角的血还没干,摸上去黏糊糊的。他突然想起母亲的照片——母亲穿的蓝布衫,袖口有个补丁,是用青布补的,而这件衫的袖口,也有个一模一样的补丁。“是我母亲的……”赵文海的嗓子有点发堵。他把蓝布衫叠好,放进怀里,和青铜碎片放在一起。就在这时,祠堂里传来“啪”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两人连忙跑回祠堂,只见供桌下的地面上多了个东西——是半块玉佩,玉质通透,上面刻着个“漓”字,和彭老二的玉佩能拼上一半。玉佩旁边,放着张纸条,是用五叔的笔迹写的:“壁画后有暗门,通往山墓的通气孔,带玉佩来,能见到你想找的人。”“暗门?”赵文海盯着壁画,突然明白过来——刚才巨虫的影子往壁画爬时,他好像看到壁画的边缘动了一下,像是有缝隙。他和牛爱花走到壁画前,用手敲了敲壁画的边缘,果然有块地方是空的,声音发闷,和其他地方的“咚咚”声不一样。赵文海用手指抠着那块地方的缝隙,用力一推,壁画“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里面黑漆漆的,能看到往下的石阶,像个地道。地道里飘出股熟悉的味道——是山墓里的腐尸味,和五叔、彭老二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这就是通往山墓的路?”牛爱花的声音有点发颤。她不想再进古墓了,山墓里的活俑和养尸池已经够吓人了,真不知道这“通气孔”里藏着什么。赵文海摸了摸怀里的蓝布衫和玉佩,又看了看五叔的纸条。他知道“想找的人”是谁——可能是失踪的父亲,也可能是母亲的“影子”,甚至可能是五叔信里藏的秘密。“进去看看。”赵文海弯腰就要进地道,却被牛爱花拉住了。“你看这石阶。”牛爱花举着火折子照向地道里的石阶,石阶上有层薄薄的灰,灰上有串脚印,很小,像小孩的,“除了我们,还有别人来过。”脚印是新的,边缘没被灰尘盖住,一直往地道深处延伸,和怡江村青石板上的浅脚印很像,只是更小些。“是个小孩?”赵文海皱起眉。鬼村里怎么会有小孩?难道是……他突然想起《名伶》里的插画——穿红袄的小女孩,手里拿着半块玉佩。小黑蛇突然钻进了地道,在地道里探出头,对着他们吐舌头,像是在催他们。赵文海深吸一口气,把五叔的纸条揣进怀里,又把那半块玉佩系在脖子上,玉佩贴着胸口,有点凉,却让他莫名安心。“走吧。”他对牛爱花笑了笑,“不管里面是谁,总得去见见。”牛爱花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她的阴阳眼又开始发热,这次不是恐惧,而是好奇——她总觉得这地道里的“东西”,和赵文海、和殷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两人走进地道时,壁画自动合了起来,把祠堂的光挡在了外面。地道里的石阶很陡,只能容一个人走,赵文海走在前面,牛爱花跟在后面,火折子的光在石阶上晃,照出两人的影子,像两个要被黑暗吞噬的光点。走了约莫百十来级台阶,前面突然透出点光,是从石阶尽头的洞口漏出来的,能听到外面的风声,还有隐约的“嗡嗡”声,像是什么东西在飞。“快到了。”赵文海加快了脚步。他能感觉到后背的腐尸伤痕在发烫,这次的烫不是疼,是暖,像有人用手轻轻按着他的背,在给他力量。洞口外的景象露了出来——是个狭小的平台,平台外就是长虫山的悬崖,云雾在脚下飘,像棉花。而平台的中央,放着个东西,黑糊糊的,被块黑布盖着,看形状像个箱子。那串小孩的脚印,就停在箱子前。赵文海走到箱子前,刚要掀开黑布,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是牛爱花的桃木剑掉在了地上。他回头一看,只见牛爱花瞪大眼睛,指着他的身后,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赵文海猛地回头,只见平台边缘站着个穿红袄的小女孩,约莫五六岁,梳着两个小辫,手里捏着半块玉佩,正对着他笑。玉佩的纹路,和他脖子上的那半块,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你是谁?”赵文海的心跳得厉害。小女孩没说话,只是举起手里的玉佩,又指了指他脖子上的玉佩。两块玉佩像是有感应,突然同时发出光,是暖黄色的,像夕阳,把整个平台照得亮堂堂的。光里,小女孩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像殷漓的幻影。在她彻底消失前,赵文海好像听见她说了
句:“爸爸,妈妈在等你。”光散后,小女孩不见了,只有那半块玉佩落在地上,和他脖子上的玉佩拼在了一起,成了块完整的玉佩,玉佩中央刻着个“殷”字。
赵文海捡起完整的玉佩,突然明白过来——这小女孩,可能就是母亲用什么特殊的手段留下的“幻想”,亦或是我五叔。
他回头看向那个盖着黑布的箱子,深吸一口气,掀开了黑布。箱子里的东西露了出来——其中便是一本日记还有一些女人用的东西,笔记本封面是蓝布做的,和母亲的蓝布衫一样,上面绣着个“漓”字。日记的第一页,写着日期:“民国三十七年,长虫山考古队入山第三天。”是母亲的日记。赵文海的手指抚过“漓”字,突然觉得后背的腐尸伤痕不疼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解开了。他知道,这才是五叔让他来的真正目的——不是看壁画,不是找暗门,是来拿这本日记。日记里,一定藏着母亲失踪的真相,藏着父亲的下落,藏着山海墓所有的秘密。来不及翻看,他把日记放进怀里,和玉佩、蓝布衫放在一起。牛爱花捡起桃木剑,走到他身边,指着地道的方向:“我们该走了,天快黑了。”赵文海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平台外的云雾。云雾里好像有个模糊的人影,穿蓝布衫,对着他挥了挥手,然后慢慢散了。“妈妈……”赵文海的嗓子有点发紧。两人走进地道时,壁画的暗门自动合上了,像从没打开过。地道里的石阶上,小黑蛇正等着他们,见他们进来,往地道深处窜了窜,继续引路。赵文海摸着怀里的日记,能感觉到日记的纸页很薄,像是被人翻了很多次。他知道,从他拿起这本日记开始,真正的冒险才刚刚开始——山墓的通气孔里有什么?日记里写了什么?母亲说的“等你”,是在山墓里,还是在更远的地方?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该往哪走。地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风声,像是山墓里的通气孔。赵文海握紧了怀里的日记,和牛爱花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他们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很长,映在石阶上,像两个要走向真相的箭头。而他们身后的怡江鬼村,祠堂里的壁画还在,壁画上的巨虫依旧盘在长虫山巅,只是画里穿戏服的女子,嘴角好像多了丝笑,像是在说:“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