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佳桃咬了咬嘴唇:“他买东西从来不拿小票,但我记得他是三天前买的。”
“他付款是用手机还是现金?”袁晴问。
“手机微信。”
于是潘阳和袁晴立刻回到警队查看张路生的手机,在他的微信钱包账单中发现三天前有一条在大润发超市的购物记录。两人又前往离张路生所在小区最近的大润发超市调查,在与超市负责人一番沟通后,超市保安帮忙调出三天前的收银台监控,结果找到了张路生的身影,他确实买了一把刀,那刀与杀死倪佳樱的凶器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大林小分队的调查也有了结果,在技术队的协助下,依托各医院的高效网络化数据管理,大林、阿锋和小涛将锡安的大小医院都查了一遍,可是除了络店和第一人民医院,都没有查到倪佳樱的就诊记录。换句话说,倪佳樱很有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得了卵巢癌。
第35章 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7)
袁晴从地铁站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垂头丧气。脑中循环播放着一个小时前大林、小涛和阿锋的话。
大林说:“其实我认为如果倪佳樱在不知道自己患了什么病的情况下是不会去一家不常去的医院看病的,她还是会选择常去的络店或第一人民医院,所以如果在这两家医院都查不到相关就诊记录,基本可以确定她没有去就医。这就意味着倪佳樱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患了卵巢癌,她自杀的动机被削弱了,所以我还是坚持我一开始的想法,剃刀原理,凶手就是张路生。”
大林说完,小涛接着说:“我觉得倪佳樱在不知道自己得了卵巢癌的情况下也不会选择自杀,因为她是个母亲。不管她多么辛苦要照顾丈夫,但为了儿子,她还是会坚持下去。试想一下,如果她自杀了,谁照顾孟兆修?只有孟一鸣。她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干那么辛苦的活?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中风病人是很累的,当年我外公中风,我妈和外婆两个人照顾都很吃力。而且,倪佳樱都能忍受儿子啃老,可见她很溺爱这个儿子。为了儿子,她咬牙也会坚持。事实是她已经坚持了三年,她只要再坚持下去,总有送走丈夫脱离苦海的一天。她其实是有盼头的,还没绝望到要自杀的时候。”
最后阿锋也点头说:“如果张路生确实买过杀人的刀,而倪佳樱又没有自杀的充分理由,那这个案子我更倾向于他杀。”
好在潘阳没有下结论,但尽管他没说,他还是没有放了张路生,张路生继续被刑事拘留着,可见潘阳也认为他杀的可能性很高。
袁晴叹了一口气。
“还在想倪佳樱的案子?”无名开口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袁晴有气无力地说,“你说是不是我太固执了?大林他们都是老警察,我一个才入行一个月不到的新警察怎么敢跟他们叫板?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不会啊,你……很有反抗精神,我觉得你是个好警察,大林他们干得时间长了,反而有点老油条,你能坚持己见很难能可贵。”
袁晴还是第一次听无名这么夸自己,她忽然觉得听到他人的赞美之词确实会让人开心:“要不你再多说点?”
“多说点?”
“就是好警察之类的话,再具体一点。”
无名凝视袁晴片刻:“果然骄傲使人堕落,才夸你几句你就飘了。”
“哪有……好话谁不喜欢听……”
“这么说起来你们潘队天天听大林的彩虹屁还能保持清醒也是……”无名正想说出难能可贵,但及时打住,他才不想夸潘阳呢,“总之,我觉得你应该有自己的坚持。”
“但我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因为卵巢癌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扰乱了我的推理?又或者你误读了倪佳樱死的时候的灵魂状态?”
无名眯起眼睛:“说服不了自己,就质疑我是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灵魂死去时那种安详的样子,会不会不是因为不惧死亡,而是因为她在临死的时候写下了凶手名字,她觉得杀害她的人一定会被抓到,所以她才在生命最后一刻露出如愿以偿的安详面容。”
“你这个解释倒也合理。那张路生没撒谎怎么解释?”
“会不会张路生也像之前那个毛士程一样,是个天生说谎家,他说话连灵魂都不会有变化?”
“不,我觉得他跟毛士程不一样,而且毛士程那次,你提的问题没有触及本质,他就不需要撒谎。检验一个人是否撒谎跟你问的问题是否触及他撒谎的底线有关。”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倪佳樱自杀的理由不充分,而他杀的证据却那么多。我一开始想过倪佳桃是不是共谋,比如她藏起了张路生的旧刀,张路生才去买了新刀,然后她再调换两把刀,把新刀给姐姐。这就可以解释刀的问题,但后来我想她如果知道姐姐要自杀,她不劝阻反而助攻这不太合理。”
“她不会是共谋,她全程都没有表现出撒谎、心虚的样子,她胆子小,如果共谋一定会露出破绽,而且她和她姐姐的情感是真情流露,不是演的,所以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姐姐去自杀。”
“对,所以我觉得倪佳樱应该是自己一个人策划了一切,她可能在去看倪佳桃的时候,趁对方上厕所或者洗碗的时候,自己偷走了旧刀,迫使张路生去买了新刀,然后在下一次去倪佳桃家的时候,再调换两把刀。她死的那天下午不是就来找妹妹一起去买菜吗?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换了刀。”
无名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所以刀的问题不是至关重要的。”
“至关重要的是自杀的理由,我无法反驳小涛的言论,我甚至觉得他说得对,倪佳樱应该很溺爱孟一鸣,所以怎么会丢下一堆烂摊子给自己的孩子?”
“说起这个小涛,我对他有些改观了。”无名回忆之前小涛的那番话,“我之前以为他灵魂含奶嘴是妈宝男,但我现在觉得我可能理解错了,他不是事事听从母亲安排的妈宝男,相反,他可能会插手母亲的一些私人决策,比如会对母亲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做出干预,他很有可能是个过度保护母亲的儿子,有较强的恋母情结,而不是被母亲过度保护的长不大的小孩。所以他不应该叫小孩哥,而应该叫宝妈男。”
这番话让袁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她不禁对无名另眼相看:有时候这个灵魂看问题的角度确实刁钻犀利。忽然袁晴脑中出现一个人物形象,一名在电脑前打字的作家。该不会无名的肉身是一个饱读诗书、研究各种社科杂志、喜欢探究案发现场、收集各种冷知识、看问题又有独特视角的悬疑小说作家?这个想法让她不禁多看了无名几眼。
“干嘛用这么崇拜的眼神看我?”无名突然抛来这么一句。
袁晴最讨厌自大的人。“崇拜?你想多了。”
就在这时,袁晴的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好友申请提示,她打开一看,加她好友的人是侯逸天。正要点击“拒接”,她又犹豫了一下,此时她已经到家。袁晴开门进屋,放下包,然后做到沙发上点了“通过”。无名见状,傻眼道:“你加他好友干什么?”
袁晴没有回答,通过好友后她主动开启语音通话,对方很快接通。
“
袁晴,没想到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手机那头的兴奋之情隔着千里之遥都能感受到。
“嗯,有点事想问你一下。”
“什么事?你随便问。”
“你说你以前和孟一鸣是高中同桌,你对他应该比较了解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他现在成了啃老族吗?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知道吗?”
“哇……好多问题。要不我们见面聊吧?我请你吃宵夜,我们边吃边聊?”
无名听罢立刻说:“别答应他。”但袁晴脱口而出“好”。
于是半个小时后,袁晴和侯逸天在一家约定好的夜宵店碰头,点餐后进入正题。
从侯逸天的叙述中,袁晴逐渐拼凑出了孟一鸣的过往。孟一鸣读书那会就比较内向,不喜与人打交道,但成绩还可以,当时的孟一鸣喜欢看漫画,尤其是那种热血番,两个人因为漫画和同桌关系,所以还挺合得来。后来孟一鸣考上了一所外地的一本大学,两人因为大学不同而分开,但通过手机,两人还时有联系。大学假期回锡安,侯逸天约孟一鸣出来吃饭,对方也愿意,还未像现在这样足不出户。
然而,这一切在孟一鸣大四那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孟一鸣迷上了网络游戏,为了充值游戏,他不惜借了校园贷。结果利滚利,债务迅速膨胀到了二十万。最终,校园贷的催债人追到了他家,事情败露后,孟一鸣的父亲愤怒地打了他一顿,但最终还是帮他还清了债务。
这次校园贷事件对孟一鸣的打击极大,他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较为内向变成极度内向,他变得沉默寡言,不再与人交往。大学毕业后,他曾尝试去一家公司工作,但仅仅试用了一个月就辞职回家了。恰巧那时,他的父亲中风,家里无人管束,孟一鸣便开始了宅在家中的生活,谁叫他出门他都拒绝,在家不是打网络游戏就是看网络漫画,一宅就是好几年,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