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袁晴低声问。
“我撕掉了他的门票,还塞进了他嘴里,他吓得哭了。”
袁晴不禁背脊发凉,倒不是因为潘阳的反应有些过激,吓她一跳,而是潘阳在说这话时冷漠到近乎无情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这时,无名在她耳边说道:“我就说过他很腹黑,你看现在本性暴露了吧。”
“那你弟弟现在在哪上班?你们现在的关系缓和了吗?”
“他死了。”
袁晴心中又一惊:“死了?”
“就在他去惊奇乐园一个月后,妈妈带我们去河边玩水,他不小心掉进水里淹死了。”
“不小心?”无名反问,“真的是不小心?还是说……”他不再往下讲,但袁晴知道无名想说什么。
不仅如此,潘阳也猜到了,他紧接着说:“你是不是在怀疑他是不是不小心?”
袁晴抿了抿嘴,最后壮着胆子点了一下头。
潘阳见状,忽然笑了:“傻瓜,当然是不小心,我嫉妒他,但还不至于要杀了他。”
闻言,袁晴松了一口气,但无名还在耳边吹风:“你该不会就这么相信他的话了吧?”
“但我妈妈不信。”潘阳继续说,“她认为是我没有照顾好弟弟,她觉得是我害死了弟弟,从那以后,她就对我更加冷漠,在她心里我成了害死她心爱的儿子的凶手,她似乎忘了我也是她的儿子。所以我能理解曾禹,不被母亲喜欢或者母亲太过严厉,做孩子的真的很可怜。”
“抱歉,我不知道你的童年并不幸福……”
“都过去了。对了,你去过惊奇乐园吗?”袁晴摇头,“正好,改天,我们一起去那玩吧?”
突如其来的邀约令袁晴内心一紧,她的身体本能地往椅背上一靠,然后她转向身旁的无名,看了他一眼。而这一眼令袁晴和无名的内心同时感到惊诧。
为什么我(她)会看他(我)?袁晴和无名同时发出这个疑问。
心慌意乱的袁晴立刻低头,捧起咖啡啜饮,然后她回答:“这个再说吧,先把雨夜屠夫抓到再说……”
“袁晴,该不会你心里已经有别人了吧?”潘阳突然问道。
此话一出,袁晴整个人都怔住了,当她的余光瞥到无名时,她更是莫名得紧张起来。
“那个人该不会是侯逸天吧?”潘阳又语出惊人。
闻言,袁晴差点被咖啡噎死:“潘队,你胡说什么!怎么会是他!我跟他就是邻居而已!”
“我想也不会是他。”潘阳松了一口气。
袁晴快速擦了擦嘴角,起身道:“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看看大林那边有什么进展。”
于是潘阳跟着起身。
当潘阳和袁晴回到公安局时,大林小分队也回来了。经过调查,大林汇报如下:因为董昕是外地人,小时候并不在锡安读书,所以也没来这里的游乐场玩过。她是三年前来到锡安工作,但在过去的三年里,她从来没去锡安的任何游乐场玩过。据她的闺蜜说她根本不舍得花钱去游乐场玩,也不舍得花钱买名贵的衣服和化妆品。另外,她的闺蜜还透露董昕并不喜欢小孩,她跟前男友分手的主要原因是她提出婚后丁克,但男友想要孩子,所以两人分手了。至于她不喜欢小孩的原因,有点心酸。因为她是家中长女,从小被母亲灌输要照顾弟弟妹妹的思想,她受够了,她已经当过很多次“妈”了,她不想再当妈了。
袁晴汇总五名受害者曾经去过的与幼儿有所接触的场所,最后得出结论——五名受害者完全没有任何交集。再回到董昕的案子,如果凶手并不是通过游乐场这种地方与董昕接触,那他是怎么盯上董昕的呢?又为什么要割掉董昕的舌头,再给她塞一枚五角星?
袁晴打开笔记本里折叠的地图,用铅笔将地图上画的五个圈连接起来,呈现出一个五角形。两个五角形之间会有关联吗?她想起昨天无名提到的五角形的含义,难道凶手真的是某种邪教的教徒?信仰五角星的力量,杀人是为了完成某种诡异的祭祀活动?
临近会议结束,技术队的眼睛兄带着一个黑色的移动硬盘找到潘阳。原来潘阳昨天让技术队帮忙,将董昕案发现场方圆百米内的治安监控点、以及董昕从公司到家路段途径的监控点的监控视频全部调取出来。眼镜兄按照潘阳的指示完成任务,现已全部拷贝到移动硬盘交给潘阳,他留下一句“数据庞大,你有的看了”离开。
眼镜兄一走,潘阳扫视众人一眼道:“来吧,开工。”
大林、阿锋和小涛面面相觑,无名看到三人的灵魂同时发出一声呐喊:“哎,又要通宵了!”
这时,大林突然充满期待地看向潘阳:“管饭吗,老大?”
“管。”
大林、阿锋和小涛心情顿时好转,灵魂又满血复活。无名见状,不禁摇头道:“你们也太好哄了吧,一顿饭就搞定了……”
闻言,袁晴不禁笑了,她向窗外瞥了一眼,只见夜幕早已悄然降临,而雨势更是愈发汹涌澎湃。据天气预报显示,未来一周因为台风在东南沿海地区登陆,锡安将会阴雨不断。
接下来,潘阳按照每个人的喜好点了外卖。尤其是到袁晴时,他还问东问西,把袁晴爱吃的全部摸了一遍,只是他不知道,袁晴现在的口味已经逐渐无名化。
等待外卖的时间里,潘阳把视频平分了一下,袁晴分到的是从地铁站到董昕家这段路上的监控视频。按照监控显示,董昕从文昌路地铁站出来后,先去了附近的宝龙商场吃晚饭,然后再走路回家,她被杀的山根巷就是一条从宝龙商场到所租小区的捷径。
地铁内的监控视频由大林负责,所以袁晴直接从宝龙商场内的视频看起。期间外卖抵达,她匆匆吃了外卖继续查看。
考虑到凶手为了掌握行凶时机,可能在在行凶前就尾随过受害者,所以技术队获取的监控视频保留了受害者遇害前过去一个月的记录。换句话说,袁晴要看的是每个监控点过去三十天的录像,这确实是一场耗费视力、时间和精力的调查。
起初的一个小时,袁晴的注意力尚且高度集中,屏幕上的每一帧画面、每一个角落都在视野范围内,生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可随着时间推移,眼睛开始酸涩发胀,视野边缘逐渐模糊,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屏幕的蓝光刺得人眼球发干,眨眼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不得不时不时
揉一揉太阳穴来缓解疲劳。
更糟的是,长时间的机械性盯梢让大脑逐渐麻木,画面里的人影、车辆、光影变化全都成了模糊的色块,稍不留神,某个关键细节就可能从眼皮底下溜走。有时候,甚至会出现短暂的视觉错觉——静止的画面仿佛在晃动,或者某个无关紧要的动静被误判成重要线索。
这种状态下,袁晴不得不每隔半小时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否则效率会直线下降。可即便如此,疲惫仍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而这种疲惫感无名能完全共情、共感,双眼刺痛的时候,无名不得不闭上双眼。他发现自己竟然还能流泪,所以灵魂果然是可以流泪的。无名立刻告诉袁晴他的新发现:“袁晴,你看,我能流眼泪呢。”
但袁晴并没有看他,反而说了一句“别吵”,由于大家都围聚在会议桌前安静地看监控,潘阳也在其中,袁晴这句突兀的别吵令众人诧异。不过很快大林帮忙圆了过来:“袁晴看监控看魔怔了。”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潘阳看所有人都眼睛充血,疲惫不堪,于是说道:“今天就先到这吧,明天接着看。”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顿时炸开锅。大林“啪”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夹在腋下就往外冲,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阿锋更是一脚踹开转椅,抄起设备包夺门而出;小涛手忙脚乱地往背包里塞资料,跑出去两步又折回来抓遗忘的U盘。
转眼间会议室就剩下袁晴和潘阳两个人。只是袁晴还像尊雕塑似的钉在椅子上,十指交叠抵着下巴,眼睛还死死盯着定格的监控画面。
无名提醒道:“喂,下班了,可以回家了。”
但袁晴根本没理他。
这时,潘阳走到袁晴身边,正要叫她的名字。袁晴猛然抬起头,用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潘阳,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潘队!”嘶哑的声音里裹挟着压抑多时的亢奋,“潘队,我可能找到他了!”
“他?”
“雨夜屠夫!”
第60章 雨夜屠夫(5)
董昕的生活像一张褪了色的老唱片,日复一日播放着相同的旋律。从监控中,袁晴发现董昕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工作日下班后都会去宝龙广场吃晚饭,提着她的帆布袋和电脑包,像个孤独的食客在美食区游荡。她从不在一家店连续吃上两顿,今天在兰州拉面馆吸溜着清汤牛肉面,明天就转到隔壁的生煎铺子数着芝麻粒,后天又去麦当劳对着汉堡发呆。那些塑料餐椅被她轮流坐了个遍,却从不见有人来赴约。偶尔她会盯着手机傻笑,更多时候只是机械地咀嚼,仿佛吃饭不过是打卡般的例行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