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袁晴随潘阳一同参加了四大队的庆功宴,这次又是吃火锅。只是庆功宴进行到一半时,服务员突然端上来一个生日蛋糕——那是大林提前交给餐厅保存的。紧接着大林、阿锋和小涛对着潘阳唱起了生日歌。袁晴大惊:“潘队,今天是你的生日?”
“不,明天才是。”大林代潘阳回答。
“明天是六月十八号,原来潘队的生日是618啊。”袁晴话音刚落,无名脑中飘过一串数字——19980618,这是无名在袁晴打开宁沅芷电脑时想到的一串数字,从数字的结构上看,它可能是一个出生日期,即一九九八年六月十八日。当时无名猜想这或许就是他肉身的出生日期,他的肉身可能用出生日期当过某账号的密码,由于经常用手指输入,所以这串数字才能成为肌肉记忆,被无名记住。
现在如此之巧,潘阳的生日竟然就是六月十八日,再考虑到潘阳的年龄,潘阳的出生时间不就是一九九八年六月十八日?
无名忽然感到无比荒谬,他竟然跟最讨厌的一个男人撞了生日。
是夜,聚餐一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潘阳提议送袁晴回家,但袁晴快一步叫了专车,到家已是晚上十一点,疲惫不堪的袁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袁晴沉入梦乡的瞬间,无名的意识也随之坠入一片混沌。当他再度清醒时,已站在医院幽深的走廊里。窗外的暴雨鞭打着玻璃,闪电的蓝光在瓷砖地面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影子。一阵细弱的抽泣声穿透雨幕,像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的脚步。
拐角处,一个小女孩蜷缩在手术室外的墙角。她将脸深深埋在膝盖间,单薄的肩膀随着啜泣轻轻颤抖。无名下意识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僵住——女孩突然抬起头,湿漉漉的瞳孔里倒映出的不是他现在的模样,而是一个十岁男孩的轮廓:苍白的脸,惊慌的眼睛,他的头上还有一道若有似无的光环。
*
深夜,男人拖着疲惫的步子踏入房间。惨白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桌子上投下斑驳的条纹。一个匿名快递静静地躺在那里,牛皮纸包装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他的手指触到包裹时,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快递已被拆开,里面是一个透明的塑料盒。塑料盒开启的瞬间,腐肉特有的甜腥味猛地窜入鼻腔——那是一条已经腐败发黑的断舌,表面覆着黏腻的脓液,像条死去的毒蛇般蜷曲在盒底。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书房陷入一片黑暗。男人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清晰,而那条断舌,似乎正在阴影里微微颤动。
***
写在本章末尾:暴怒,拉丁语:ira,英语:wrath。憎恨他人。产生无理的愤怒,对人复仇。歧视、过分的警戒心、对他人有伤害的意图是暴怒。在律法所赋与的权力以外,行使惩罚他人的意欲亦是暴怒。
第65章 双探(1)
袁晴被困在这个封闭的房子里已经一个多月了。
五月十二日的清晨,她在陌生的床上惊醒。这是一栋精心设计的囚笼——两层别墅披着奢华的外衣,却处处透着令人窒息的诡异。墙壁上没有窗户,中央换气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某种活物的呼吸。别墅的每个房间都像博物馆的展品般完美:
卧室、衣帽间和卫生间都大得荒谬,里面挂满各种男士服装、摆满男士使用物品,这似乎曾经住过一个男人。
厨房的德国厨具闪着冷光,冰箱空空如也,唯有墙上的暗格会不定时吐出餐食——有时是装在骨瓷盘里的牛排,有时是包含整套餐具的火锅,有时只是一包饼干甚至一杯咖啡。
书房的书架排列着各种书籍,有法医解剖学、笑话大全、逻辑推理学、各类哲学书,还有一大堆侦探推理小说,有些有书名,有些却没有;有些保存完好,有些却有残缺,像被刻意抹去。电子闹钟的红色数字跳动着,成为这里唯一的时间见证者
客厅里,那盏几何落地灯投下的阴影恰好圈住沙发,仿佛在等待一场永不开始的谈
话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里没有任何通讯工具。连门把手都光滑得找不到锁孔,就像整个世界都被装进了一个精心打磨的玻璃球里。
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地方。
起初,袁晴像只困兽般在别墅里横冲直撞。她的指甲在门板上留下道道血痕,喉咙里挤出的求救声在空荡的别墅里反复回响,最终消弭于无声。那把明式红木椅子被她抡起砸向大门时,椅背碎裂成尖锐的木刺,而门扉连一道划痕都没留下。
昼夜在无窗的囚笼里失去意义。她的生物钟逐渐崩坏,时常在各个房间的角落里突然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倒地入睡。直到某天清晨,她忽然意识到疯癫正在蚕食自己。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根如影随形的红绳——它像条活物般缠绕在她左腕,既非丝绸也非棉麻,刀割不断,火烧不燃。
如此一个月后,她才逐渐放弃反抗,放弃逃跑的念头,接受被软禁的事实。
可是到底是谁绑架她?为什么要软禁她?她回想五月十一日那天晚上,她为了追一名扒手在雨夜狂奔,最后被闪电击中昏了过去。绑匪一定就是在她昏迷之时将她掳走。可是掳走她的动机是什么?为了钱?袁晴认为不可能,她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为了劫色?袁晴从没见过绑匪一眼,自从她被关进来,没有任何人出现,谁来劫她的色?为了寻仇?袁晴自觉平时待人诚恳,怎么会平白与人结怨?为了贩卖她的身体器官?但现在的人体器官倒卖团伙会给她提供这么好的居住环境吗?
日复一日,袁晴在囚笼般的别墅里徘徊,思绪如同困兽。她曾一寸寸检查过每个角落——指尖抚过壁纸的纹理,敲击每块地砖听声辨位,甚至拆开灯具查看——却始终找不到那双想象中的监视之眼。
寂静是最残忍的拷问者。独处久了,袁晴甚至会发出这样的思考:我真的是袁晴吗?
*
闹钟的嗡鸣刺破晨雾,袁晴猛地睁开眼。阳光透过纱帘泼洒进来,在床单上烙下金色的光斑。谢飞落网的记忆像一剂强心针,连窗外麻雀的啁啾都变得悦耳起来。她如获重生,心情大好。她侧脸看向睡着身边的无名,此时他也正看着她。
忽然,袁晴将薄薄的被单往身上拉了拉,然后坐起身说道:“早啊。”
“早。”无名也坐起身,“我看你起色不错。”
“那是当然,昨天是我十七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你做梦了吗?”
“可能做了,但忘了。”
“我做了一个梦。”
“你还会做梦?”袁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她看了一眼手上的红绳,“该不会我们做的是同一个梦。”
“应该不是,你之前做噩梦,我就没做过。”
“那你还记得你的梦吗?”
“我……”无名迟疑了一下,“忘了。”说完,他低下头。
“据说人每天晚上都要做四到六个梦,但大多数在醒来后就会忘记,除非梦境触发强烈情绪,否则很难记住。”
“好像是这样。”无名点点头。
袁晴看了一眼时间,准备下床,但临掀被子,她说:“我要穿衣服了。”
这是一个提醒,意味着请无名回避,通常这个时候,无名会穿墙来到卧室外吹风。一般来说五分钟袁晴就会穿好衣服,无名再度回来时也会“换上”他当天想穿的衣服。
但今天无名从墙外回来时仍然穿着睡衣,袁晴见状道:“你今天准备穿睡衣出门吗?”
经袁晴这么一提醒,无名才意识到自己出神了,他赶紧换衣。
袁晴注意到了无名的心不在焉:“你有心事?”
“没有啊。”无名佯装轻松。
袁晴凝视无名片刻后说道:“该不会你在担心我食言?”
“什么食言?”
“我之前答应过你,一旦为我爸报了仇,我就会帮你找回你的肉身。你放心,我不会饰演,今天一到警队,我就立刻马上帮你找,好不好?”
“我没有担心你会食言,只是……如果找不到呢?”
“原来如此,你担心的是这个。”袁晴拍拍自己的胸膛,“你放心,我保证帮你找到。”
无名见状,被袁晴信誓旦旦的样子逗乐了:“袁晴,话别说太满,之前你就找过一轮,但没找到。”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这四叶草是胎记,如果它是纹身,那就不一样了,所以得重新找。”
无名真想在现在就告诉袁晴灵魂是不会有纹身的,但他忍住了。
“那万一真的找不到呢?这也是一种可能,你有想过怎么面对这种可能性吗?你有planB吗?如果我找不到肉身,就得一直跟着你。你能接受这个现状吗?”
“那怎么行!”袁晴脱口而出。
“你嫌弃我?”无名的心猛地一紧,“我们不是……双探吗?我帮你测谎,协助你破案,不是很好吗?其实我们可以一直保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