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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奉命_朱子侨【完结】(27)

  “离过一次咋了?我是看着玲玲长大的,这样的姑娘提着灯笼都难找!”

  周鸿说完这句,目光落到了周全的脸上。但周全不动声色的样子,却又让他愈发地忿恨,甚至一度想把手里的酒杯砸向这逆子的脸。当年“枫叶山事件”发生后,周鸿差点把周全打个半死,这么多年来,周鸿一直觉得弟弟这辈子应该给屠玲一个名分,这关乎兄弟俩的脸面,至于爱或不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

  此时的周全越是沉默,周鸿就越来劲,他面色严峻,用极为正式的语气问到:“全,你今年对结婚这事有什么计划?”

  计划,在周鸿的世界观里,人活着一切都要有计划,他就差贴个人生规划图在周全卧室的墙上,揪着他耳朵吼着按图推进。

  “没计划。而且前几天我又收到南京一家传媒公司的入职邀约,我以后在不在奉阳都不一定呢,没考虑结婚的事。”周全低声说,随后自己喝了一杯。可他还是偷眼观察了桌上的三个人,周鸿嘴角抽动盯着自己,嫂子刘美阳唉声叹气,而屠玲却始终保持着那副诡谲的高傲。

  周鸿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两腮明显鼓起,然后他松开酒杯,抬起手指向周全。周全浑身立刻紧致起来,做好一切防御的准备。但最终周鸿抬起的手却越过他,指向了墙上,说道:“来,刚才那些话,对着咱爸咱妈的遗像再说一遍。”

  父亲周祥军生前是市第三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母亲刘素芬是市妇幼医院的一名护士。2001年广西特大洪水,黄河下游出现洪峰,父母都被单位安排去参加了医疗支援。半个月后,水势基本得到控制,谁知一天突降大雨,降雨量高达163.5毫米,当地临时救助站必须转移。在转移过程中,距离救助站只有两公里的位置再次发生山洪暴发,武警官兵全都冲了上去,但人手还是不够。指挥部现场号召成立临时敢死队,要求必须是男性。堵堤坝的时候周祥军当仁不让第一个跳了下去,谁知刘素芬和几个姐妹也每人抱着一个沙袋子,二话不说跟着跳了进去。原本还算顺利,水势上涨比预想的慢,但就在要上岸的时候,刘素芬的脚却被水草缠住。周祥军急忙潜入水底去帮妻子清理,但紧接着一个暗涌急速将二人卷了进去。至此,夫妻再也没有上岸,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和远在东北的两个孩子告别。

  那一年,周鸿十五岁,周全十二岁。在得知父母离世消息后周全大病了三场,最后一次差点因肺炎死掉。六年级到初一,整一年的时间,屠玲都在陪伴周全,甚至为了和他成为同桌,把闻瑶堵在了教室里,用铅笔扎进闻瑶的小臂六下。

  周鸿硬生生把周全半死在脑海里的记忆又召唤了出来,但周全拒绝了他的情感绑架,因为在他看来,如果父母如果活着,凡事一定会问自己的意愿,他们不在乎自己走多远,会在乎人生这趟旅程中,自己冷不冷,饿不饿。

  周全的不为所动终于激怒了周鸿,他抄起左手边的杯子朝着周全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酒杯砸中了周全面前的饭碗,瓷碗碎片在周全面前四散而去,其中一个碎片在周全额头划过,鲜血呲到了那条清蒸鲈鱼的脑袋上。

  屠玲在一旁身子抖了一下,赶紧站起身来冲到周鸿身边,用手快速捋着周鸿的胸膛,然后煞有介事地对周全嗔怒:“全,别气我哥了!”刘美阳也站起来两边劝,但毕竟是兄弟俩自己的事,她也不好说什么。

  周全面无神情地看了一眼屠玲,鲜血从额头滴下,划过眼睛,盖住了他的半张脸。

  周鸿愣了一下,盯着自己弟弟看了很久,然后愤怒地抄起椅背上的羽绒服离去,嘴里喊着:“分家!分家!以后我俩他妈的老死不相往来!”

  随着摔门的巨响散去,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屠玲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盯着满脸是血的周全,突然换上一副面孔,是冷笑,是嘲笑,是讥笑,文学素养再好的周全这一刻也分辨不出这三个词语的精准区别,因为在屠玲的脸上,这三种表情同时浮现了出来。

  “周大主管,我俩,聊聊?”屠玲阴冷地说到。

  周全无意去擦拭脸上的血,那是自己这些年逆风生长的红色烙印。

  “我跟你没什么想聊的。”

  “十四号的事。”

  周全坐在那里一动没动,却能听见心脏的抖动。

  屠玲慢悠悠站起身来,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周全的身边,此时两个人距离只有30厘米,这是心理学上人与人之间的“亲密距离”,周全甚至能闻到屠玲嘴里呼吸的香气。屠玲笑着用右手拿起桌上一个白色的餐布,转过身,左手轻轻地握住周全的手,然后有右手轻轻地去擦拭周全额头上的伤口,“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听?”

  周全额头传来痛感,但他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屠玲。屠玲像照顾小婴儿一样温柔地照顾着周全,脸上浮现一丝看似温暖,却实则冰冷的笑,说道:“2018年11月14日,星期三,大约晚上8点多,你从这里,也就是明山大道天香雅居二单元1701出发,来到了三河路的美景裕都。”

  周全心里猛然一动。

  “你是去找一个人,一个男人。你蛰伏在那栋楼和对面的一道围墙之间,大约九点左右,你见到一个醉汉走向三单元,那就是你要找的人。”

  周全咽了一下口水。

  屠玲的手继续向下擦拭,将周全眼睛上的血擦掉,两个人对视了一会。

  “你走过去,故意和他撞了一下肩膀,随后掏出一盒黄鹤楼,向他借火。那人摇摇晃晃从兜里掏出火机,点了几次都没点着,但最后还是帮到了你。可你突然捏住烟头,朝着醉汉的脸怼过去,那人躲闪,随后你们两人厮打在一起,之后你又掏出了一把水果刀。”

  屠玲的手依旧在周全的脸上轻柔地反复滑动。

  “但看得出,你打架的经验实在太少,几乎就要被醉汉弄死,甚至腹部还被插了一刀。但最后你将手伸到了醉汉左上胸口处的那个兜里,掏出了打火机,朝他脸上燎了过去,才得以脱身。所以,周全,我脚上丝袜蹭到的血,其实就是你自己的血对吗?”

  屠玲的手在周全的脸上停住了,两个人彼此相望。

  “说吧,究竟是因为那个女人,还是……”

  一瞬间,周全脑海里的警报响起——决不能把李丽春牵扯进去。

  周全的脑子快速转动,如果脱口而出“不是”二字,那就变相承认了自己认识李丽春,而且屠玲所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李丽春也未可知,所以立即反问道:“哪个女人?”

  屠玲继续擦拭着周全的额头,目光也随之跳到了周全目光的上边,她悠悠地回到:“就住在你杀人的地方啊,三河路那栋楼,三单元501”,屠玲顿了一下,“叫李丽春,怎么,你不认识吗?”

  周全心头一紧。按照屠玲的性格,她若想对一个人下手,必然会将那人底细查出个底掉,或许自己和李丽春是同事的事实她早已掌握,此时若说不认识,定是此地无银之举。

  “名字熟。”周全慢慢地说到。他给自己留了退路,一旦屠玲没查出二人关系,这句话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进可攻退可守。

  “熟?你同事,只是名字熟?”

  果然,屠玲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李丽春的基本关系。

  “哦,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什么春,好像是我们宣发部的一个员工,和我没什么接触。”周全平静地“思考”着。

  “别演戏了,她前夫像个畜生,对她各种凌辱,据说俩人协议离婚没离成,所以你想上演个英雄救美?”

  周全暗暗惊叹,这个屠玲真的是难以对付。他故作镇静地说:“首先,我对你刚才说的三河路打斗场面不感兴趣,因为那天我没出现在那里。而且如你所说,那个醉汉就是李丽春前夫的事,我也不感兴趣,因为我不认识她前夫。至于你说的俩人离不离婚,更是和我没关系。”

  屠玲终于把握着餐巾的手从周全的脸上拿了下来,她盯着周全,脸上渗着笑。

  “你也许做梦都想不到,那个醉汉和我是多年的朋友。那天他跟我们几个狐朋狗友吃饭聊到了自己差点被捅死的事,我问他看没看清那人的长相,他说没有,但是记得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羽绒服,头戴黑色雷锋帽,脚上穿着一双棕色棉皮鞋。周全,这些年你穿过什么衣服裤子,我会不知道?而且十四号去你家的那天,我

  注意到你的棕色棉鞋胡乱地摆在地上,要知道你平时很爱干净,你的习惯是一律把鞋头冲内整齐地摆在鞋架上。”屠玲把脸又凑近了有点说,“所以说明,你在我之前进门的时候,很慌张。”

  周全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屠玲。

  “后来我们又聊了一些别的,主要是一些近况,那个醉汉朋友说到自己是怎么折磨她前妻的,而且给我们讲了一些他在床上的禽兽行为,细节,你想听吗?”

  周全的胸口骤然剧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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