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或许
他们在黑暗中对视。
戚衍却没有任何动作。他看着她,眼睛像沉入一片无边的寒潭。他捏住她的下巴,冷静戳穿她的把戏:“弥弥,他身边有专人看护,我不用时时刻刻在他身边。你调虎离山的把戏太拙劣了,下一次最好高明一些。”
越弥见自己的把戏被拆穿,轻声一笑:“不高明以前还把你骗得团团转。”
戚衍手指收紧,如果目光能杀死她,越弥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倒下。但他却无法再用力些,他不想看到她因疼痛皱起眉头,哪怕这个女人曾经决绝地将尖刀插入他的心脏,他依旧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她有恃无恐,她没有惧怕。
戚衍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她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一个人不担心失去,那她不会有任何弱点。
他绝望地发现,哪怕事实和真相血淋淋的摆在眼前,他依旧不想失去她。
他收回手,盯着她的眼睛。
“越弥,你可以继续有恃无恐,但我对你的耐心不会永远都像现在这样。”
他站起来,声音像一道道冰刺从胸口中挣扎飞出。
越弥也觉得累了,她昨晚没有睡好。所以现在达不成目的,她也懒得再看他一眼。她的转变像湖底忽然出现的悬崖,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戚衍的脚步停住。
他回头看她。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房间。
关紧门的一刻,门内的人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
戚成玉的病房有专人陪护,保镖为他打开房门,在里面值班的护士脚步轻轻地退出来。
戚衍走到床边看向床上昏睡的父亲。
戚成玉以前从不做噩梦,他十分迷信,却居然并不怕鬼。用他的话说,活着不如他的人,死了变成鬼也没胆量来找他。恶鬼怕恶人,几千年不变的道理。早些年混社会的“大哥”都喜欢在书桌上摆几本《水浒传》,一边和认识的领导勾肩搭背,认兄认弟,转头就琢磨怎么才能继续拿捏这些人。
戚成玉却一个字都不看,他从来不看没用的东西。他生存的法则十分简单,抓住有用的人,扫掉挡路的人。他用前十年的积累建立起自己的“事业”,又用后二十年不断发展,洗白,才能在现在安稳地躺在床上。
侯先民顺利的仕途与戚成玉的“帮忙”有着密切的关系,这本就是一个互相“帮助”的过程。戚成玉自信自己的手段能够搅弄风云,他骨子里是一个自负的人。如果不是身体实在不行,他还舍不得“退居二线”。
戚衍静静地看着他在昏暗灯光下的面容,视线移到心电监护仪器的屏幕上。
“或许很像你。”
是个漂亮的孩子。
这句话像凭空出现的魔咒,猛地砸到他的脑海中。他的思绪被这句话砸的七零八落,胸口一阵难言的闷痛。不知不觉,他的手抓住了戚成玉的输液管。只持续了几秒,他松开手,转身走到窗前,手臂撑在窗前轻轻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这就是越弥的目的吗?
空气从鼻腔和咽喉中穿过,他想起那张彩超照片,手掌忍不住收紧。
而背后病床上的人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不知过了多久,戚衍走出病房。他的确要出差,但考虑到越弥一定会趁机逃跑,所以他晚走一天,目的是看她究竟要玩什么把戏。他在医院的走廊上停下脚步,接起陆荣的电话。
“跟紧严鸣,他应该要去一个地方。”
五天后,戚衍从纪城返回。
他将越弥发给他的几十条信息一一点开,阅读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知道她的真实目的之后,阅读这些甜言蜜语就像面对可笑的自己。他没有回复,直接将手机关屏。到家时越弥还在睡觉,她通常会睡一整个下午。
徐青峰说中午戚成玉来过一次,喊着叫着要直接崩了越弥。
她躲得倒也快。戚成玉把盘子扔过来时,她灵敏地避过去,没有和他发生正面冲突。陆荣不断地劝说戚成玉要注意身体,直接将他扶着硬是送回车上。越弥像这幢别墅的新主人,在二楼的窗前看着车子载着戚成玉远去。
戚衍站在床前看她。
越弥睡得似乎不太好,眉头微微蹙起。她原本就是个极其美丽的女人,一颦一笑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徐青峰以前说和她说话时经常会不由自主的走神,因为注意力会不知不觉被她的脸吸引。任何人看到她都会心生怜惜,所以她当初利用这一点将他完完全全引入她铺好的圈套中。
她蹙着眉,半边脸埋在枕头里,柔软的长发披到她的手边。
或许会像她,是个漂亮的孩子。
他忍不住想。
戚衍触碰她的手在她的下巴停住。越弥的脸颊上有一道很细的血痕,他皱着眉看过去,指尖轻轻地触到那道血痕的末端。徐青峰没有提起过她有受伤的事情,陆荣和保镖将越弥保护得很好。按理说,她应该没有被戚成玉发疯时扔过来的盘子伤到。
他捧着她的脸颊,仔细地看着这道极细的血痕。越弥似乎在睡梦中感受到他的触碰,她闭着眼睛微微仰头,将脸埋进他的手掌中,蹭一蹭,手臂搭上他的腰。她习惯性地靠近他,拉着他的手臂贴近自己,充满依赖地滚进他怀里。
戚衍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的动作。越弥从来耍不够这些招数,但此刻他并不想拆穿她的把戏。
或许是觉得他的反应太过平淡,有违常理。
越弥慢慢睁开眼睛,手指在他腕上绕了一个圈,眼里有水波滚动:“你回来了。”
“你不在的这些天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
她振振有词地质问,仿佛那个差点一刀将他捅死的人并不是她。
仿佛那个五天前还懒得做戏,看向他时眼中只有恨意的人不是她。
“想我?”他语气波澜不惊地反问,“弥弥,想怎么杀我吗?”
越弥一怔,笑着坐起来。反正现在这个姿势也方便她坐进他的怀里,她向前伸伸手,勾着他的颈坐到他腿上。她穿的不是自己的睡衣,似乎从衣柜里随便扒了一件他的睡袍。宽大的睡袍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她坐起来,睡袍敞开,里面空空。
她拉着他的手抱住自己。
“杀一次就够了,杀不死说明是天意,”越弥微笑着靠到他肩上,“再杀一次也不太仁义了吧?你别看我会骗人,但有时候很讲义气。天意是这样,那我不会再做第二次。”
不得不说,越弥有时很幽默,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她都会旁若无人地说冷笑话。
如果越弥上一次没有在相同温馨的场景下将锋利的餐叉抵到他的胸膛,他或许会相信她的鬼话。
戚衍的手从她腰间细腻的肌肤上滑过。越弥似乎觉得力道太重,轻呼一声。
“戚成玉说他要杀了我,你会保护我吗?”
第61章 ☆、魅力
越弥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不能信。
哪怕是真话。
他摩挲着她的腰身,在她要靠前亲吻他时向后拉开距离。动作的突然变化引起越弥的不满,他冷漠地靠后,她执着地向前。戚衍起身将她抱下去,越弥从一侧紧紧环住他的颈。她掰着他的手臂向后拉,充满力量感的上臂勾住他的手臂,扯着他向床上滚去。
调情变成武斗。她的神情温柔,动作却十分凶悍。
戚衍猛然向前,扣紧她的双手将她压在身下。每当他觉得自己要被越弥逼疯的时候,越弥就会给他片刻的喘息时间。
他箍着她的颈,并未收紧,喉咙里的声音像掺了浓稠血液似的沙哑:“越弥,你玩够了没?”
咬牙切齿,语气像要杀了她。
越弥双手被按住,却冷不丁地仰头,硬是凑到他唇角。
轻柔的亲吻像一片花瓣落下去。
“你为什么不敢做选择?”
“他是你爸爸,我只是个和你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不是应该很好选吗?”她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唇,“哦,不对,我们之间还有别的关系。我们有过一个孩子,你是孩子的父亲,我是孩子的母亲。”
戚衍压住她手腕的手微微一颤,鼓起的青筋从手背一直连向绷紧的手臂。他看着她,目光看起来几乎像要杀了她,但手上却不肯更用力。越弥知道对于他而言,这样的情绪表达已经远超出他的习惯。她慢慢啃噬他眼中的痛苦,轻轻拔起他的手掌摸向自己的腹部。
她没再说话。
戚衍发现他和越弥或许永远会待在一条死路里。
越弥不会主动从这条死路的入口返回,她会不断地前进,不断地前进,直到在道路尽头找到自己的目标。他的掌心贴着她平坦的腹部,心脏处仿佛有一柄重锤在持续地敲击,捶打。他蓦然笑了笑,紧盯着她的眼睛反扣住她的掌心。
“弥弥,你对仇迈说过同样的话吗?”
“你也会利用他吗?”
他抓紧她的手指,自上而下看她:“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