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立冬了。
越弥身上的血点又开始反复出现,似乎一到冬天,这种情况就会格外严重。
戚衍翻着她最近一次的体检报告,打开陆荣放到他眼前的文件。文件里是越弥在黑龙江产检时的报告和病例,只有手术结果没有拿到。因为越弥的手术是在一家私人医院完成的,她的医生是韩淼的一个朋友,没有留下电子病历和手术记录。
记者的人脉确实比普通人要广,能做到这一点,起码证明越弥的计划,韩淼很有可能知情。
他看着上面那团小小的影子。
熟悉的痛苦袭来。
戚衍将文件合起来,继续看越弥现在的检查报告。比起认识她之前,她的情况自然好了许多,但血小板数量依旧没有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他需要很小心地照顾她,才能让她的身体一点点恢复健康。
折磨她?
现在让她失去自由,也是一种折磨吧。
陆荣从戚衍的办公室开门出来,抬头看到正在窗前抽烟的徐青峰。他趁着门没关之前向里看了一眼,等到门完全关好好,忍不住笑了一声:“衍哥这是干嘛呢,说要让越弥付出点代价。结果现在她一顿饭没吃他都不准,保姆都炒了三个了。”
他从戚成玉那里回来,顺路回了别墅一趟。
越弥正躺在房间的大沙发上吃着薯片看电视剧,看到他以后还支使他把烤地瓜的皮扒一下。昨天他还看到戚衍用勺子一口口给她喂汤,因为越弥说不是他喂就不吃,甚至要绝食,难伺候得很。
陆荣正在和疗养院的院长发核对信息,抬头看他:“上面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第64章 ☆、夫妻
“越弥会想办法全身而退吗?”
“不知道。”严鸣回答他。
因为越弥好像不在乎。
徐青峰把在疗养院三楼的阳台上打了个哈欠,望向远处天空中的白云。徐山疗养院在徐山风景区附近,属于高端疗养院。戚成玉的医生建议他到安静的地方修养,最重要的是避免劳心劳神。徐青峰把所有高端疗养院都走了一遍,最后觉得这个地方不错。
山清水秀,远离市区的喧闹,适合养病。
戚成玉今天刚住进去,对环境还算满意。徐青峰欣赏完风景,留下日常值班的保镖,开车回到市区。
这个时间堵车,路上水泄不通。
徐青峰习惯性地抬眼看向后视镜,拨弄着挂在后视镜上的玻璃吊坠。最近南安市的阴天多,连绵的雨洗刷着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他倚着车窗哼起一首小调,白色的烟雾从口中逃逸,飘到窗外被霓虹灯映亮的蓝色雨水中。
他瞥到一个熟悉的车牌号。
严鸣原先跟踪他,还会稍微掩饰,现在不知道已经是撕破脸还是根本不想演了。不过路这么宽,谁走都可以。他叼着烟笑一声,在绿灯亮起后,一脚油门冲了出去。刘综奇中学时有几个哥们后来去当了小混混,只有他念了警校。小混混被社会毒打后现在都已经洗心革面,除了已经在皮肤留下深刻痕迹的纹身以外,再也看不出“混过”的痕迹。
刘综奇看向消失在他们视线中的车:“哥,我那几个哥们以前以为自己能成徐青峰这种人呢。”
《古惑仔》对这一代以及上一代的青年影响实在太深了,个个都做着当大哥的美梦。他说到这里,又看向沉默抽烟的严鸣:“哥,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戚盛做了这么多坏事,怎么之前的警察都算了吗?说句不该说的,我们内部是不是有一些人……”
严鸣终于回过头来看他,踩下油门。
“我们才是外部的人。”
徐青峰提溜两个烤地瓜回去,让保姆先送上去了。
越弥最近的身体情况非常差,每天都在床上输血小板。吴启秋还派人试探性地问过越弥现在的情况,在得知她身体虚弱,可能暂时连走出这个房间都做不到时才挂断电话。陆荣接电话时能感觉到对方得到这个答案后那种微妙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有什么必要吗?
他打开门,看向正在床边轻声叫醒越弥的保姆。保姆谨慎地轻轻拍打着她的被子,见她没有反应,不禁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险些将手中的盘子摔了,起身惊慌地看向门口的陆荣:“陆哥,你快来看。”
戚衍从公司赶回来时越弥已经开始输液。
陆荣在门口叫住打电话的秘书:“小何,从公司过来的?”
“嗯,戚总接到电话就过来了,推了三个会,”他转头接着电话,“嗯,对,明天的会议可能要延迟,今晚戚总应该赶不过去了。项目部的事情联系……”
越弥抬起疲倦的眼皮,看到了坐在自己床前静默注视自己的男人。
戚衍应该是在生气,虽然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但越弥毕竟在认识他之前就从多方面了解过他,又和他相处了快一年半的时间——马上就两年了。她对他的一些习惯表情非常熟悉,就像此刻,她知道他在生气。
“感觉怎么样?”戚衍的手指从她额头上滑过,指尖凉凉的,她轻
吹一口气。
“三天没理我,终于理我一下了,”越弥的声音缓慢,“戚衍,你真狠心。”
他对她的倒打一耙习以为常。
三天没理她?他们之间本来就没剩多少可以交流的内容。所谓的三天没理她的指控,不过就是他昨天因为开会没有回来陪她一起吃饭。越弥喜欢夸大事实,一点小事就闹个没完,可偏偏她又不是出于真心,如果她无理取闹的目的是因为爱,他对她永远有无限的包容。
越弥刚来时就拿着一把铁锹到处挖,他都没有指责她,这些又算什么?
不过,现在他的行为和包容她又有什么区别?她只要耍脾气一顿饭不吃,他就会回来,按照她的心意,把汤喂到她嘴里才行。越弥发现这一点后乐此不疲地这么做,就像在试验自己发现的规则一样。
一切,所有,都像她在玩的一场游戏。
她不在乎她是否能活着出局。
今天或许也是,她大概又是故意不吃药,让他不得不赶回来。
戚衍注视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不吃药?”
越弥动了动正在输液的那只手,她似乎是真的没力气,但语气仍然很轻松:“你吼什么?戚衍,我是你的老婆,是你的心肝。你整天在采访里说我们感情多深,结果我生病了你第一件事是指责我,想离婚直说。”
戚衍搭在膝上的手掌绷紧,他低头,沉默地轻轻吸气。
他现在仍然对她太过纵容,这样不行,越弥根本不会因此后悔她一刀将他差点捅死的事情。越弥肯定不会认错,从她的视角出发,她也根本没有错。戚衍站起身,没有理会她含情脉脉的目光,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的声音微弱,很轻,轻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戚衍,我好疼。”
“身上也痛,手也痛,被针捅来捅去的,”她撒着娇,但语气充满无奈,“我真倒霉。”
他的脚步停下来。
这或许是越弥的诡计,但是——
他转过身走回她身边,低头看向她插着输液针头的手背。手臂上方的血点团状分散,她白到极点的手背上血管平坦,几个针孔上下分布。青紫的部分在针孔附近,几张胶布贴住输液管,药剂将从管子流向她的全身。
他托着她的手,摸她的额头:“还有哪里痛?”
床上的人却笑了一声,腿从被子里伸出来,右脚挑衅地踩向他的腿。
“不痛,骗你过来的,”她吹了一声口哨,“戚衍,不准忽略我。我之所以会发烧都是因为你前几天没有抱着我睡,就算我捅了你一刀,我也已经道歉了。你不要抓住这点不放,既然你用结婚证困住我,就得履行丈夫的义务。”
意料之中。好在她不是真的在痛。
戚衍眉头微微一松,做出倾听的姿势,好像在邀请她继续发表关于夫妻关系的高论。
“有哪个男人会不抱自己的老婆?”她又问。
“现在,马上,立刻,上床抱着我睡。”
陆荣敲了敲门,他走进来,在戚衍身旁向他耳语一句。
戚衍侧头看向越弥,缓缓皱起眉头。
她反手扯住输液管,靠着枕头坐起来:“好啊,你去吧。戚衍,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我就把它拔了。”
她要把针的手被他的手掌牢牢攥住。
“越弥,有一件事你是不是忘记告诉我了?”他示意一旁的陆荣用束缚带将她另一只试图去拔针的手固定在垫着软垫的栏杆上。
这个举动无疑激怒了她,她伸着脚,狠狠地踩他的西裤。
“警方接到线索举报,在汪眷家里找到一件属于徐有红的血衣,”他握住她的手指,直视她狡黠的双眼,“你去过他家。越弥,既然你说我们应该像一对正常的夫妻一样,那你应该对我毫无保留。你在他家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