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弥打量他一眼:“你没有生男相,而且阳气闭锁,应该还是童男之身,一年半载生不出儿子。”
陆荣的神情僵住,不知不觉地在一边死死地掐住自己的大腿,在戚衍命令他滚出去之前,主动而自觉地端着茶盘走了出去。
戚衍将茶杯放回桌面,微笑着,轻轻倒吸了一口气。他现在还不清楚越弥手里究竟掌握着多少信息,暂时还不能把她怎么样,先忍着吧——他看着越弥的眼睛:“既然你说一行有一行的规矩,那我调查你的客户评价也很正常。越小姐,如果客户对你的评价很糟糕,我怎么信任你会完成任务?”
越弥语气停顿:“那天你们在青云观做的法事有问题,现场居然有属虎的人。要不是我,你现在得倒大霉了。”
戚衍冷笑:“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越弥摇头,眼睛很亮:“戚先生,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第6章 ☆、岭上花
陆荣这一个月来忙着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让老家的亲戚把老宅东边屋顶拆了,第二件事是满足越弥各种无理的要求。一开始没有人信她——直到她能将护士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也一一点破。
陆荣的亲戚回复,拆老宅东屋屋顶时,从砸掉的水泥和砖块里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看到亲戚拍来的剪刀照片,陆荣由半信半疑到完全相信越弥具有“真本事”,刚好是半个月的时间。
戚衍进门时,越弥正盘腿坐在窗台上。
她左手拿着一支桃枝把玩,右手垂到窗外。陆荣已经见怪不怪,他出去时顺带将门关紧。戚衍走到窗台附近,看着越弥这个造型,平静地邀请她从窗台上下来喝铁观音。作为甲方,他终于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越小姐,你要的东西陆荣已经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
房间内恒温,越弥穿着短袖短裤,手臂和大腿上的淤青和血点有消退的痕迹。她精神很好,靠着窗边扬眉:“现在还不行,再等等吧。你想知道徐有红的事情,我这里的确还有一些能告诉你的信息。”
她咳了一声,毫不避讳地指出他真正想要的东西,然后看向他手中的茶杯:“请帮我倒杯茶,我要喝。”
这半个月来,越弥会时不时放出一点有关徐有红的信息。戚衍觉得她确实是个聪明人,所以一直没有挑破他们之间真正的“雇佣关系”。越弥的有恃无恐,无非是拿准了他想知道徐有红和徐明月的事情。
正好,戚衍是个有耐心的人。虽然和越弥对话是一种精神伤害——
戚衍好脾气地低头为她倒茶,刚拿到另一只茶杯,余光瞥到越弥打量的眼神。
她的目光直白,将他上下扫了一圈,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有水波左右摇漾。她先看他的脸,然后到他领带上方的脖颈,再到他西装下的腰身——更准确的说法是,她的目光几乎绕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儿。
然后目光向上捎,她张开手比了比,似乎是在比量他的肩宽。
他端起茶杯抬头看她一眼,将杯子放到了窗台上。越弥转身面向他,没看他倒好的那杯新茶,反而从他手中拿走了他正在喝的那杯茶。
她手掌冰凉,捏着他手中的茶杯抢过来,小指漫不经心地碰了碰他的掌心——只有一瞬间,然后收起,她笑嘻嘻地将茶杯贴近自己的唇边。
“戚先生,你很特别。”
这是越弥第三次对他进行性骚扰。
戚衍坐下来,难得产生了一丝疲惫感。以前他养过一只花枝鼠,温顺友好,也很聪明,但一到晚上就开始啃笼子,啃所有能啃到的东西——经过训练以后,它不仅没有改正习惯,反而每天会从笼子里越狱,专门跑到他的枕边啃木头。
他抬头看向手中拿着桃枝的越弥,渐渐的,觉得她似曾相识。
他的花枝鼠果果,卒于越弥出现在青云观的前一天午夜。
越弥喝完茶,站起来在窗台上移动,动作幅度很大。但她身手矫健,从容不迫,走了几步,抓着窗帘直接跳到了沙发边。
戚衍没有闪开,冷冷地看着她的动作。越弥赤着脚,一脚踩到他的腿上,然后不出他所料的一下跌坐在他怀中。
她手中的桃枝因为这个动作向下戳,直接扎到了他的腿间。
戚衍撑在沙发边上的手臂轻轻上抬,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越弥笑嘻嘻地看着他,手臂抬上去,勾住他的颈。
“我在夸你,你很特别。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我的夸奖,上一个得到我夸奖的人,现在已经有几百亿身家了,”越弥坐在他腿上,转头看他,“我看人很准,你不信可以去查,你最近不是把我调查的很清楚了吗?”
戚衍的动作很快,他的身体轻轻向后靠,两只手捏住她的手臂,将她凌空抱起,直接搬到了他身旁的位置上。
他整理好被越弥搅乱的领带,还不忘对她上一句话做出回应:“那你可以直接去找有几百亿的身家的人,让他请你做法事,越小姐。”
越弥倚着沙发:“没意思,他没有你特别。”
如果别人说这话,戚衍会把它当作夸奖。但越弥擅长把任何话说得暧昧不清,偏离语句的本意。他低头看着她:“越小姐,住在这里的期间,我希望你言行谨慎。我不喜欢有人离我太近,如果你下次再不小心跌倒,我会当做没有看到,请你见谅。”
越弥想起别人那句“戚衍是难得的正经人”的评价,不怒反笑:“那我一摔倒不小心磕到头可是会忘记徐有红的事情哦,我的记忆力本来就很差,最近两年又常常住院……要是不小心全都忘光了,你可别怪我。”
她的威胁轻描淡写,戚衍喉头一动,弯腰看向她。
“越小姐,看来你不太清楚我做事的风格,”戚衍抬起手,手指轻轻点向她的额头,“我不会雇佣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尤其是知道太多,但那些信息不能被我利用的人。越弥,把你这些玩不腻的把戏收起来。”
他收回手。
越弥眼疾手快,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她手指冰凉,贴在他的手腕上,三根手指在衬衫外压住他的腕骨。这种产生身体接触的试探本身就带着一种威胁性,戚衍骤然收回手,却被她扯着向前。她的手拉住他的手臂,在他坐到沙发上的一刻压上去,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他一把掀过来落到了沙发上。
戚衍的动作快捷如闪电,按紧她的手腕,将她压向沙发。
两者的位置调换,他神情冰冷,看样子已经忍无可忍。
越弥笑眯眯的,被他压住的右手动了动:“怎么生气了?”
她仰躺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男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又笑起来。
仔细看,戚衍的长相和戚成玉有相似之处。他眉眼像戚成玉,眼睫密长,眉眼带着几分凌厉气质,山根很高,下颌线清晰且流畅。越弥相信面相学,拥有这样五官的人,一般控制欲极强,不允许自己偏离预先设定好的轨道。但她却很期待,他脱轨失控的样子。
岭上花,天上月,易引四方人至。
她看着他的唇,轻轻抬起头,在他冰冷的目光中握住了他的手指——抬着他的手指,缓缓地靠向自己脖颈。
越弥的短袖领口很大,脖颈的淤青和血点这几天已经消了一些,但仍有一团盘踞在颈边。
戚衍并不想和越弥有过多的私人牵扯,但出于对她接下来要做什么的好奇,他没有推开她的手,看着她握着他的手指摸向她的颈。
越弥的目光忽然像波光粼粼的湖水,她握着他的手指,碰到了自己颈边的淤青。
“常规的医学手段,只能暂时缓解我的病症。我从十岁起和我爸爸一起做这行,徐有红的法事是一个意外,所以我现在的情况才会变得这么严重,”越弥侧了侧头,这让她的下巴刚好蹭到他的手背上,“戚衍,我和你交换信息是为了活下去。”
他的手指微动,看向自己指尖下的淤青。越弥很懂什么时候服软和示弱,她总在他的忍耐边界跳舞,然后抓住时机变得安静下来。戚衍忽然想起果果,这种想法在脑海中出现一瞬,他皱起眉头,将自己的手指移开。
“越小姐,你有小名吗?”
越弥摇了摇头:“小名在我们的文化里被知道以后是可以咒人的,我不会告诉你。”
戚衍低头:“你听说过果果吗?”
这次轮到越弥不解。
“蝈蝈儿?是你很重要的人?男人?女人
?我先说好,求桃花一类的事情我办不好,客户评价也很差。”
戚衍收回撑在她颈侧的手,因为觉得自己太可笑,蓦然笑了一声。越弥不太理解他的笑容,她坐起来,看了他一眼,又像在这几秒间知道了什么,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到大床对面那副小小的相框上。
“戚先生,虽然我们这一行是有所谓的安魂、超度法事,但是我做不到——”
越弥的眼里充满疑惑:“你想给一只花枝鼠风光大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