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现在的大哥而言,疼痛或许已不再是疼痛,而是一种他还切实拥有她的象征。他一路小心翼翼,始终未曾切实地流露出他注定失去她的苦闷,解萦无从想象那冰窟的深浅,自己只是稍微设身处地地想上片刻,就痛苦难耐到喘不上气,何谈身处其中的大哥?现在,他终于肯小小地向她揭露苦闷的冰山一角,待心头这股难耐的疼痛过去,解萦摆正心态,离开他的怀抱,不轻不重地在男人脸上扇了两个巴掌。但酝酿已久的话语,到底没说出口。
君不封始终平静看着她,对那两巴掌不为所动。他替她擦去不时滑落的眼泪,仍是疼惜地安慰她:“阿萦,别怕。”
解萦一把抹掉眼里残存的眼泪,唇角微勾,厉声道:“谁怕了?”
她玩味地审视着君不封的身体,大胆挑逗的目光里满是对他彻骨的亵渎。
原来只需顷刻,一个人的气质就可以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转变。
君不封脸上显出一股略显病态的喜色,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而解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气如昨。
“跪着,替我把衣裳穿好。”
君不封屏气凝神,两手发颤,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愚笨,解萦回应给他的,是毫不遮掩地嘲笑,而他在这种鄙夷中依稀找到了自己熟悉的亢奋。
很快,解萦周身穿戴一新,她蹬腿下床,推门而出,来去如风间,手里多了不少君不封再熟悉不过的物什,而他始终保持跪姿,这时若有人登门拜访,往卧房里探上一探,必会被他的姿态吓个正着。
解萦背对着阳光进屋,随手反锁屋门,又拉上屋里层层叠叠的幕帘,光线被尽数遮蔽,她就站在他面前,不近不远。
君不封气息紊乱地笑了,时光流转,像是一切变故都未曾发生。他依然跪在冰凉的青砖地板上等待责罚,而她则在暗处缓缓显露出自己的恶毒原形,毒蛇一样死死缠住他的脖颈,悠悠地吐着信子。
从恢复记忆那天便横亘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君不封重新找到了他的平静。
他自愿给的婚姻,他自愿套的枷锁,他自愿当的囚徒。
她再怎么赶自己,他都不会走了。
他一生都会守着她,由生到死地守。
柴房找来的马鞭被解萦握在手里,鞭梢拂过男人的脸颊,他的呼吸愈发沉重,不由闭上眼睛,解萦的声音像一条冰冷而刻毒的小蛇,在他心口不断盘桓。
“我该怎么好好招待你?”
毫无征兆地,他劈头盖脸迎了她一通毒打,不用重新适应,只要解萦扬起鞭子,他就还在被她囚禁折磨的幻境里。她坐在他对面的木椅上,单脚微微翘起,眼波流转间,他已经明白她的命令,便手足并用地爬到她身边,两手恭敬地托起她的双足,在足弓上落下深深一吻。
解萦默默看着男人着迷而认真的神情,心跳如鼓。她绷紧足弓,下意识想向后躲,而他紧攥着自己,抬头看她,笑容莞尔,半点不肯让她逃。
解萦笑了。想他虽然释放了魔鬼,但面前的这个人也早已成长到和魔鬼分庭抗礼的程度,他固然承受她的暴虐,但也有足够的手段降服对方。
面对她,他并不是真的无计可施。
默不作声地享受了半天,解萦半是粗暴,半是哄骗地和君不封换了个战场。
手里的麻绳举起又放下,到底被她扔去一边,倒是拿起了自己随手抄来的藤条,像是训诫一般,对他的肌肤随意抽打,看上面泛起道道性感的红痕。
解萦鞭笞他行云流水的精准让长久缠绵病榻的自己都倍感惊讶。她的感觉也与过往不尽相同。此前她虐待,在亢奋的外表下,是泄愤,是失控,她的扭曲欲望固然得到了满足,可背后的余味只有难以餍足的痛苦。但现在不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对爱人做什么,也很明白她的度应该摆在哪里。大哥心甘情愿把他的身体毫无保留交给她。在他温润如水的信任下,她不加节制的癫狂也有了缰绳,是他在悄悄牵引她不要失控。
她总是试图与自己体内肆虐的暴戾握手言和,两方你争我抢,此消彼长,打得不可开交。偏偏最后,都被这一个温吞的男人收服了。情是他的,欲也是他的。
有一种熟悉的操控感重新占领了她的身心,她不再畏惧。
在此刻,她才真正接受了自己。
曾经伤害了彼此的,也终将愈合他们。
很快,他的胸膛,他的脊背,他的腰腹,他的双臀都泛起了道道红痕,有些地方甚至隐隐渗出了血珠。
君不封全程一声不吭,只在最难以忍耐的时候,偶尔泄出几声低低的痛呼。
解萦着迷地望着自己的杰作,又拿来药膏,在君不封身上细细涂抹。
发丝掠过男人的脖颈,搔得他有些痒,而她轻声问:“大哥,这是你想要的吗?”
君不封臊得面红耳赤,却不犹豫,很是郑重地点头。
“阿萦,你还肯这样对大哥,大哥很高兴。”他顿了顿,“虽然很疼。”他直视解萦,眼底的柔情快要烧融她的心,“很疼很疼。”
解萦狠狠拍了拍他,骂道:“趴好,你的小姑娘现在就要用你!”
连着孟浪了三天,饶是今日再有兴致,解萦的精力也有限。好好过了一把玩弄大哥的瘾,解萦自觉退到一边,懒洋洋地瘫在床上,把玩大哥的欲望。君不封两眼通红,不发一言,仍是背着手挺着身子任她抚弄。
因为跨过了长久以来的思想束缚,君不封积年累月的情意一夕爆发,面对她总是过于容易情动,但容易情动的背后,反而会招致肾气不足。解萦让他保持着亢奋的状态,却不让他轻易泄身,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君不封如今已经很习惯解萦的控制,他被爱人握在手里,被他的小姑娘理所应当地使用,这点认知让他的心情愈发平静,也逐渐品察出一股难言的欣悦。解萦似乎也意识到了他们之间这点情感流向的变化,特意抬起头来,同他细细接吻。
一吻过后,女孩双眸湛亮,他以为这会是休憩的讯号,她却顺着他的锁骨往下咬,她吻他的胸膛,他的腰腹,最终轻轻含住了他。
解萦含混不清地咕哝道:“现在我知道,大哥想让我对你做什么了,那,你呢。你想对我做什么?”
她的手指拂过他身上纵横的血痕,疼得他不住颤抖。血痕与男人往日的伤疤交叠,彰显荣耀之余,更突出一股不动声色的性感,而性感中心的男人无知无觉。
“我……”
行为先于理智,做出了他的回答。
平心而论,与她和大哥在那如梦似幻的几个月里的云雨相比,之后的情事,男人对她,多少带着几分强硬。
而这些强硬,也并非来自君不封本人的癖好,更像是一种应对她的本能。
解萦能够察觉,君不封自身的癖好,是温柔照拂,是款款以待。
但他的伴侣,偏偏是她。
唯有极致的虐待,才能体味极致的占有,而他也只能以极致的使用,回报以她极致的臣服。
她喜欢自己无从抑制的暴戾,也享受他被她引导的不加节制的粗暴。
占有不是单方面的侵占,而是双方下意识地碾压。
她看着他身上的红痕,汗水滑落,勾起些微的疼痛,他的眉头因此微皱,她在狂风骤雨中吻他,但这并未为她招致丝毫疼惜,反而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暴戾。她被他毫不留情地扳过身体,断断续续的求饶都被尽数吞没在无声的嚎叫里。
他的狂暴里带着恨,他怎么可能不会恨呢?
她羞辱他,折磨他,玩弄他的感情,操控他的人生。他的一生终于只能绕着她转了,她却要挥挥衣袖,毫无留恋地离开他。
他当然恨,爱与恨本就是天平的两端。他有多爱她,也就有多恨她。
而现在,她被他操弄成了某种无害而危险的兽物,她被猎人捏紧了命门,毫无怜悯地把玩,渐渐沉堕成一团毫无威胁的软肉,她已经嚎到精疲力竭,却依然只会贪婪地缠紧他,片刻不舍得松懈。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郑重宣告了自己的投降。她不再头破血流地乞怜,不再趾高气昂地支配,她沉浸在这样有些低贱的摆布里,迫不及待地献上她总是一再被忽略的小小真心。
她由衷喜欢大哥对她的把玩。
第161章 故知(一)
成亲之后的日子似乎很不禁过,两个人终日如胶似漆,不知不觉就晃荡到了冬天。
解萦是在二十三岁生辰当天,收到燕云的来信的。
这段时间,解萦的漫漫解毒路毫无进展。新婚夫妇好得蜜里调油,晏宁却在一旁吐苦水,忧心几个月后的光景。待蛊虫的生命耗尽,解萦很快就会油尽灯枯,这个结局俨然不可逆转。也正因如此,解萦才比此前的任何一段时间都要活的用力。在君不封的热情感召下,解萦稍微对尘世多出了些许留恋,不再抗拒救治。但她和晏宁也都心知肚明,他们对这种蛊毒的研究,只能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