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谙当然不会拒绝。
去杜荃身边,是她的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尽管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被迫的。
接下来就是递简历、线上视频面试,面试是由吴助理和另一个男人主持。
男人几乎没说话,似乎就单纯凑个人数。但余谙这几年一直在关注千盛动态,一眼就认出,此人是杜荃特助,在千盛地位很高!
有多高呢?他是杜荃在千盛的左膀右臂,连集团副总都要敬他三分。据说杜荃没打算搞家族企业,有意让此人接他的班。
余谙有星海的背景,面试就是走个过场,结束后,她就收到了第二天就去千盛驻场的要求。
这安排,火烧眉毛似的,太急迫,并不符合大集团的流程。但人家是甲方,也没人提出异议。
下班前,小杨也听说了她明天就得去千盛驻场,跟她吐槽说:“他们是赶着投胎么?”
余谙煞有介事地点头:“有可能!”
再见杜荃,是面试当晚举办的一个酒会上。
这个酒会,余谙刚到公司就听说了,规格很高,邀请了国外来的投资大拿罗伯逊,此人声名显赫,其他与会人员也都是商界顶流,像同业公司的创始人、CEO,也有政府官员到场。
原本余谙是没资格参加的。凑巧,亨利是主办方成员之一,因为她哥凌晨千里迢迢从惠城过来参加,日程又紧张,亨利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在与会人员名单里临时加了余谙,让她兄妹俩能聊聊。
余谙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杜荃。
因为一个少有人知道的原因,大概两年前,杜荃就开始陆续减少公开露面的次数,公司的各种发布会、采访,也都推给他手下的特助或副总主持。
当他的目光穿过精心打扮、觥筹交错的男男女女投向她的时候,他停留了片刻,她也晃了下神。
当年,他们也一起参加过不少这类酒会。
那时,她身着奢华低调的礼裙,挽着杜荃的胳膊入场,面对神色各异的来宾,她不安,手都不知道放哪里,而他是最善解人意的男伴,帮她挡去所有无效社交。
他跟别的老总聊生意上的事,转头见她托着下巴发呆,会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叫她下载个手游玩,直到最后他发现手机上多了个某外语学习软件,且已经学了几篇外文,又会忍俊不禁,他这位小女朋友这样可爱……
旁人都道他们郎才女貌,是最令人钦羡的情侣。
那时候,就连余谙自己也误以为,至少杜荃是真心的。
她也从未想过怀疑他,毕竟谁会疑心一
个能将自己的手机毫不设防地交到自己手里的人?
然而,他的“真”却构建在无数桩阴谋骗局和几条血淋淋的人命之上。
如今,他来参加这次酒会,无非是她拿凌家威胁他,他听说凌晨来了,这样的好时机,自然要探探凌家的态度。
余谙心一沉,他是何等眼力,要是被他察觉,她无意让凌家插手自己的事,凌家也不知她处境,甚至连金蝉云创IPO的失败,问题也是出在自身设计,并非是她捣鬼,她只是误打误撞捡了枚烟雾弹而已;
要是被他发现,她那些威胁并不具备效力,他将会怎样对付她?
凌晨陪亨利见过几位朋友,笑容满面回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脸上笑意慢慢淡了,说:“他就是那个杜荃?”
第8章 她在西雅图
“他就是那个杜荃?”
“是。”
“当年你突然放弃国内学业,慌慌张张跑F国找到我,又玩命了这么几年,都是因为他?”
“你想说什么?”余谙收回目光,看向凌晨。
两人说话的功夫,杜荃也看见了,但他顾不上他们,CEO和高管们将他包围了。
作为一个千亿市值集团的老总,他退出公众视线这么久,今晚来酒会,受欢迎程度不亚于那位罗伯特。
凌晨不无诚恳:“我是你哥,血脉相连,看到欺负过你的人,就很有股揍他脸的冲动,但我又是我爹的儿子,对外代表我爹的脸面,不能随便打架。他那个公司是千盛?”
“还有海石,你动不了。”
余谙并不希望他插手。
凌晨啧了声:“那家比黑水公司还要大、还要神秘的安保公司?”
余谙没说话。
供应酒水的男侍者过来了,余谙仍是满杯,凌晨的早空了,侍者示意是否要替他续上,他摆了摆手,转身将空杯倒立在桌上。
等人走了,他才说:“听说境内海石有四分部,他是哪个?”
“中原和东北两分部。表面上,他是负责人,实际上,他早已架空三爷,稳坐头把交椅。”
“那栽他手里,不能怪你不济!”凌晨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想起来,我在惠城出差这几天,也碰巧听过海石三爷的事。这位三爷早年也是个风云人物,整死二爷上位,脚踩黑白两道,结果现在退居东南亚,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都说是退位让贤,居然就是被这个杜荃逼走的。
“听说三爷还有个女儿,颇有些手段,在北非跟穆斯林做生意,也混得风生水起。你说,要是这位杨小姐杀个回马枪,杜荃慌不慌?”
凌晨口中的“杨小姐”,就是陆金晨的老婆,余谙也知道一点。
很早就去了北非,专门做珠宝生意和矿产生意。海石的人大多都低调,杨小姐也不例外,但她跟摩洛哥王妃私交不错,有次被狗仔拍到同行出游,上了国际八卦杂志。
这人常年待海外,没一点要回国的风声。
余谙也没多想,敷衍地回了句:“那得看她手段了!”说完,反应过来了,“你在关注海石?”
杨小姐是上过杂志,她的事业却不是娱乐新闻,他怎可能道听途说这么多!
凌晨没答,而是转向她,语重心长地说:“谙谙,跟我回璟城吧!”
余谙疑惑他突然换话题。
“在惠城的这些天,妈妈每次打电话,都要念叨你,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甚至还想来陪你。要是知道你在跟谁唱对台戏,她能连夜绑你回去!”
“你别唬我!范明瑫还在念初中,问题少年比我更需要关注,她走不开。对了,我这个弟弟最近怎样?他拉黑我了。”
她回国,先去了璟城的姨妈家,待了一周才走。
一方面,她是要迷惑杜荃,另一方面,也得安抚好姨妈。
范淑琴生前对她刻薄,姨妈从没亏欠她——当年范淑琴出了事,姨妈就揽过了母职,将范明瑫带到璟城念书,却没料到在青城读大学的余谙,会一声不吭跑出国。
余谙既然回了国,自然要好好解释一番,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隔阂,当然姨妈就是姨妈,她虽然生气,也没不管她,这次她回国照样当女儿疼。
所以,凌晨说的也可能是真的。
这也恰恰是她不敢拉凌家下水的原因。
用凌家的势力震慑杜荃是一回事,真正利用又是另一回事。他们是她仅剩的家人了,海石无法无天,她冒不起这个风险。
“你别岔话题,我说正经事。”凌晨难得拿出兄长的架子,跟她分析现状,“谙谙,实话说,咱家老头子是有点势力,但那是在璟城,青城是鞭长莫及。别的不说,公检法系统都没人。一方面,派系不同,京城来的官,他们说不认就不认。另一方面,那个杜荃在青城盘踞二十多年,恐怕早就手眼通天,我还听说检察长还是他高尔夫球友。
“恐怕我跟谁走近了,也逃不过他眼线。看出来了么?我想找人罩着你都难,你真出事,我们在璟城大眼瞪小眼,一点办法没有。”
凌晨话说得严重,但事实,可能更严重。
那她就该退缩了么?这不是她早该猜到的么?
她既不能退缩,也不能承认,她笑着说:“你想多了,我并没想拿他怎么样。拿鸡蛋碰石头,你真当我是傻子么?”
凌晨笑了:“真没想?那梦里也念叨要弄死杜荃的人是谁?谙谙,听我句劝,你该有明媚的前程,青城这地方不适合你,纵然他从前欺负过你,也都过去了,重新开始,好好生活,这样不好么?”
她苦笑。
杜荃也说她原本还有选择,难道是她不想么?
凌晨又说:“当初妈妈说你失踪了,半个月后,你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脸憔悴,好像生过一场大病。那天你差点把我吓出心脏病,你知道么?谙谙,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或者,发生更糟糕的事……
凌晨出身好,所结交的朋友,往往也是跟他条件相当的各种二代,大家圈子差不多,出格的事也都大差不差。
唯独余谙是个例外。
她向来是长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他从未想过她会整出什么出格的事。
那年,她突然被宣告“失踪”,等半个月后,又如同鬼魅一般到了另一个半球,到了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