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是不害怕出节目，所以我当时看你们俩那么自信，还以为跟着你们表演能躺赢，结果咱们仨唱得那首歌快被人笑了半年。”
周缘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一阵无奈。
戴梦娇和陈清清哈哈大笑。
“你说咱们仨东北的，你们俩非得让我跟你们唱那粤语歌，结果那塑料粤语，被人笑了那么长时间……”
周缘感觉有点醉了，话匣子也跟着打开。
“那怎么了，口音不重要，重要的是自信，再说了，你没加入的时候我们俩就定好了，要唱Twins的歌，”戴梦娇说着说着问了一句，“诶，那歌怎么唱来着？”
三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开口，
“即使有天开个唱，谁又要唱，他不可到现场，仍然仿似，白活一场，不恋爱叫我怎样唱……”
粤语依然是不标准的，甚至比从前还要塑料，可三个人还是越唱越激动，陈清清把酒瓶当麦克风，来回递到戴梦娇和周缘嘴边，三个人唱得累了，才叠罗汉似地栽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那时候感觉日子真有盼头，即使生活在小县城，也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陈清清眨了眨眼睛，轻声说。
“是啊，以前总是把生活想得特别简单。”
戴梦娇深吸口气，语气不知为何有些惆怅。
“你干嘛，明天就要当新娘了，”陈清清看了戴梦娇一眼，“恭喜你啊，老戴。”
“恭喜你啊，老戴。”
周缘回过头认真地看着戴梦娇，乖乖附和了一句。
“谢谢啊。”戴梦娇敷衍地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再一次低低开口，“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俩的，一个嫁给了爱的人，一个活得很清醒。”
“你嘟嘟囔囔地说什么呢？”陈清清没听清她的话，忍不住皱眉道，“你明天就要嫁人了，不开心啊？”
戴梦娇怔怔默了两秒，而后伸手捂住眼睛，咯咯笑起来，“开心啊，明天要做新娘子，傻子才不开心呢。”
周缘侧头看着戴梦娇，从这个角度，她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戴梦娇的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周缘安静地看了她几秒，而后回过头，刚刚她听清了戴梦娇的那句话，其实她一直不能确定走入这段婚姻是否真的会让戴梦娇感到幸福，只是戴梦娇选择了，她作为朋友，一定会尊重，只是刚刚那一瞬的表情，让周缘意识到戴梦娇某种隐秘的脆弱，不过她知道，戴梦娇这个人，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周缘想，也许各人都有各人的泥潭，她想起方才戴梦娇小声说，羡慕她活得清醒，或许在戴梦娇眼中，她是因为活得清醒，所以从不轻易做出选择，但事实上，只有周缘自己清楚，她的“清醒”，是因为什么。
从前她们少女时期总会聚在一起天马行空地讨论，比如谁会先谈恋爱，谁会先出人头地，谁会先结婚，谁会先赚个一百万，周缘很羡慕身边的陈清清和戴梦娇，因为她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野心和愿望，而周缘从来都不觉得其中任何一个问题的答案，会是自己。
她从小就已经习惯，遇到问题时没有父母为自己出头，哪怕只是一句开导，她不想让蔡玉芬担心，所以从来不会主动说出自己的委屈，久而久之，她好像都快把自己说服了，她就是一个这样惯于付出，从不需要被人施以援手的人。
只有在某些特殊时刻，她才愿意承认心底里的自卑和缺爱，承认她对于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做好了失去的准备，承认她因为害怕失去，所以甚至不愿意拥有。
就好像她只能表面上按部就班地相亲，编造出一些并不真实的过往恋情，实际上，她甚至没有开启一段亲密关系的勇气，周缘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耳畔再次响起彭霄的那句话：不是所有人的爱情，都是权衡利弊下，不得不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然而，她似乎没有这样放肆一把的资格和勇气。
“周缘你想什么呢？过来喝酒！”
戴梦娇调高了音乐的音量，又起身开了瓶酒递到周缘嘴边，三个人一闹就到了后半夜，戴梦娇似乎心里还算有数，喝到后面开始念念有词说自己明早还要结婚，于是跌跌撞撞爬到床上睡了，陈清清则是彻底喝多了，她这人平时就一副大姐大做派，喝多的时候更是爱闹腾，拽着早已晕乎乎的周缘接着喝酒聊天。
“戴梦娇这人，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大好的日子她倒睡觉去了……”陈清清一边骂里屋的戴梦娇，一边搂着周缘念叨着，“来，周缘，咱们俩接着喝，不带她玩儿。”
周缘后半场被她俩轮番灌了不少，现在整个人彻底晕了，只留下一点点理智，迫使她从沙发上立起来，逃开陈清清的桎梏，嘴里小声嘟囔着自己喝不了了，陈清清皱着眉头，嘀咕了几句什么，周缘没听清，只感觉陈清清的身体一个劲往沙发下面滑，周缘赶紧伸手去扶，结果一个手抖，也跟着一起摔到地毯上。
两个女生正喝得懵登，房间外有人敲门，旁边的陈清清早已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周缘尚存一丝意识，听见外面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她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努力从地毯上爬起来，扶着沙发站起去开门，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开口问了句门外是谁。
“是我，邹林。”
周缘甩了甩混沌的脑袋，意识到门外显然是来接陈清清回房间的邹林，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估计是等陈清清等着急了，周缘这样想着，脚步也加快了些，只是人已经喝多了，所以脚下的地毯变得更加虚浮，她打开房门，看见了门口的邹林，而邹林的身后，还站着另一个人，周缘顿了顿，大脑被酒精侵蚀，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那是彭霄。
“我来接清清。”
邹林冲周缘打了个招呼，周缘点点头，侧身让邹林进来。
“她在里面，不过好像喝多了，你背着她回去吧。”
周缘说完这话忍不住蹙起眉头，她大概是真喝多了，连刚才这句话都跟舌头没捋直一样说不利索，不过她脑子还是留有一丝清醒的，意识到面前还有别人，于是努力挺直身板，调整表情，让自己的外在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两样。
“你还好吗？”
门外的彭霄看着倚在门边上的周缘，忍不住开口问道。
周缘反应了一下，意识到彭霄是在跟自己说话后，缓慢地转过头，努力露出一个清浅的、看上去很清醒正常的笑容。
“没事的，我还好。”
彭霄点了点头，依旧目不转睛看着她，像是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怎么喝这么多，大晚上的。”此时邹林已经背着彭清清走到门口，冲周缘点了点头，“那我们回去了，你没事吧周缘？”
周缘弯了弯嘴角，摇了摇头，还在装清醒，她心里想的是，希望这几个人都快点回房间，这样她也可以回房躺到床上睡大觉了。
“没关系姐夫，你们回去吧，我送她回房间。”
周缘听见身旁的彭霄这样对邹林说，邹林点点头，背着陈清清回房间了。
“其实你不用送我的，我房间就在楼上。”
走廊里，周缘和彭霄并肩走在一起，她低头看着布满花纹的地毯，一时间觉得头更晕，赶紧移开了视线。
“没关系，顺路，”彭霄笑了笑，声音温煦，他转脸看了看周缘，再次向她确认，“你真的还好吗？没有喝多？”
周缘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鼻子，摇摇头，“没有，我就是刚才喝酒的时候，隐形眼镜掉了，看东西看不清，有点眼晕。”
周缘小声解释，像是在证明她不是主观意愿上走不了直线，为了进一步证明这一点，周缘还特意睁大了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被酒精打倒。
彭霄盯着她看了几秒，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周缘意识到他在笑，心里不由开始打鼓，难道是她装得不够像么。
“你的酒量好像有进步。”
两人进了电梯，彭霄再次开口，语气里的笑意渐浓。
周缘没太听懂他的意思，转头抬眸去看他。
“之前那天晚上，你没有这么安静，一直抱着我讲话。”
周缘眼睛微微睁大，一时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他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天晚上KTV的事？
可是他之前不是说，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吗，周缘眨了眨眼，觉得脑子里的信息量太大，以她现在的神智，有些整理不过来，于是她没有应答，只是转过头认真地看了彭霄一会儿，然后笑了笑，呆呆柔柔说了句，
“那谢谢你哦彭霄。”
彭霄愣了两秒，而后像是意识到周缘是真的喝多了，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在假装清醒，他低下头，抿紧嘴唇，像是在强忍笑容，说了一声“没关系”。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出去，周缘一个脚步不稳，差点被地毯的边角绊倒，彭霄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为了防止她再次摔倒，他的手臂始终虚扶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