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许清焱伸手扶了他一把,才免于一场身体上的灾难。
许清焱受了许老爷子的责备,午饭都没下来吃。池绛看得明白,这是许西胜给他使绊子了,估计也是因为许烈的事,儿子被害惨了,老爹站出来给儿子出气无可厚非。
餐桌上,众人均是沉默低头吃东西,一派死气沉沉的样子,池绛想起了在清水镇,外公外婆吃饭的时候总会聊上几句,谁家鸡下了个软蛋,谁家娃不听话又挨打了,或是今天的菜买的好,又鲜又脆。虽然餐桌不大,陈旧的松木材质,下面的横梁因为池绛习惯性去踩一个地方,已经被磨得陷下一大块,油光发亮的地方被阳光晃过,散着饱经风霜的韵味。他们一家三口就那样,日复一日,坐在木桌前,聊着吃着,如果池绛因为看手机吃慢了,外婆还会责备她。对啊,家啊就应该是那样的,温暖、朴素、平凡。
池绛在心里叹口气,将有些发凉的米饭用筷子扒开,小心地分成几块,然后一点点挑起送进嘴里。
不知道是在试探还是怀疑,从那天开始,池绛发现,家里的餐桌上、客厅里、茶几上总是摆满了各样的鲜花,虽然许烈相比之前对她的态度明显收敛了许多,但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姜楠也一样,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总是有意无意的关注到她,时刻被人盯着,这就让池绛有些坐立难安了,看着桌上那瓶妖娆争艳的玫瑰花,池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们这是在怀疑她花粉过敏的真实性?
池绛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化个过敏妆,装装样子,演演戏,省得她们母子试探。
只是还没等她找到被自己丢到角落的腮红,她就真的过敏了,还是险些丧命那种。
第22章
那天晚饭时,池绛姗姗来迟,发现许老爷子、许老太太和许清焱都不在,只有二叔一家坐得整整齐齐。
刚一落坐,她就感受到许烈怪异又有些期待的目光,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过去,许烈当没看见似的抿着嘴唇,低头整理着眼前筷子,随后像约定好了似的,转头与姜楠对视一眼,姜楠那张铺着厚厚粉底的精致假面上同样洋溢着一脸看好戏的得意表情。
池绛不禁又翻了个白眼,觉得这母子俩还真是无聊又怪异。
她低头拿起碗筷直奔自己最喜欢的水煮牛肉,刚吃了两口就感觉嗓子有些不适,以为是辣椒太辣了,连忙喝了几口水,又将筷子伸向边上的鸭肉,几口下肚,嗓子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池绛迟疑着看了看桌上的青菜、鸭肉、水煮牛肉和鱼丸汤,并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咽喉开始肿痛起来时,她还以为是傍晚吹了风着凉感冒了,连忙加快了扒饭的速度,只是不等饭吃完,她就感觉嘴巴也开始痛起来,她迟疑地又夹了筷子青菜,没有急着吃而是放在鼻尖处嗅了嗅,微不可闻的花生油的气味从绿色的菜叶上淡淡散出。池绛心里轰地一声像被什么撞翻了,她捏着筷子抬头,看到许烈正似笑非笑地抬眼盯着她,呼吸越来越困难,熟悉的窒息感让她确定了当下的过敏反应。
顾不上其它的,池绛说了声自己身体不适,推了剩下的半碗饭,在众人各异的神色中,转身匆匆冲上了楼。
回到房间后,她翻出药箱,却发现两周前在医院开的过敏药盒空空如野。来不及多想,此时因为呼吸困难她脸色涨得通红,鼻子也跟着痒起来、喘息一下比一下加重了。
池绛连忙给管家打电话,想找辆车去医院,接电话的阿姨却说今天许老爷子的朋友过寿,他和老太太带着管家一起去了,车子被开走了,家里唯留的车只有许西胜的。
池绛听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刚刚餐桌上许烈怪异又期待的目光的深意,也终于明白了姜楠那看好戏似的眼神到底为何,身子越来越沉,房间里的气息充斥着阴谋的味道。
池绛知道那一家人此时是不会向她伸出援手的,求她们不如靠自己。
来不及多想,她拿起手机有些踉跄地冲出了许家别墅。
因为地处偏僻的别墅区,网约车迟迟没有人接单,池绛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嘴巴又痒又痛,喉咙像刀片划过一样,她顾不上狼狈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弓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神志尚还清醒的她绝望地望着远处暗黑的天际,低头看了眼依旧在等待中的订单,颤着手指按下120.
绿色电话标志还未来得及按下,远处忽然传来马达的轰鸣声,池绛反应迟钝地抬头,就看到两束雪白的灯光直愣愣地晃到眼前。
她心里燃起抹希望,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拦车。
踟蹰间车子轰着油门开近,一个漂亮的急刹直接停在别墅前,池绛红着脸抬眸,与副驾上下来的人四目相对,均是双双一愣。
想说的话被倏然压下,她复又低头按亮手机。
“你怎么在这?”
许清焱坐在车上时就看到了路边的人,等他下车看到她浮肿的脸颊和粗喘的样子惊诧不已。
池绛按手机的手顿住,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再矫情较劲就是傻。于是挣扎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向许清焱,几乎是哀求地口吻说出一句话,“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许清焱看到她憋得发紫的脸色就知道她情况很严重,看着她欲起身,直接扶了把她胳膊,才没让她踉跄着歪倒。
“走。”
他半拖着有气无力的池绛直奔车子,抬手开车门将她塞进后座,自己则上了副驾。
驾驶位上的葛东漫一脸惊讶地看着池绛,又转头问许清焱,“怎么个情况?”
许清焱沉着脸说道,“先去医院。”
漆黑的夜里,红色法拉利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从别墅区直冲进暗沉的马路尽头。
“焱哥,这就是你那个大嫂?”葛东漫熟悉的转动着方向盘,不忘回头瞄一眼后座的人。
许清焱脸色有些难看,他只低低嗯了声就没再说什么。
“这是哮喘犯了?”葛东漫猜测着说出心底的答案。
一旁的人没有说话,回答的声音来自后座,池绛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才吐出两个字,“过…敏。”
两个男人同时一愣,许清焱转头问道,“家里没有车吗?”
池绛皱着眉头摆摆手,回应了他的问题,随后头靠在椅背上缓解着不适。
许清焱盯着她难看的脸色看了一会,转头又和葛东漫对视一眼便没再说话。
坐在急诊室里挂着输液瓶的池绛在半个小时后终于缓过神来了,刚刚下车的时候,她一度陷入了昏迷,甚至怎么走到急诊的都记不得了。
此时走廊里坐满了挂着瓶子的病号,三三两两家属立在身边,时而看看瓶子,时而低头跟自己人聊几句。
池绛看了一圈也没找到许清焱,猜测他跟朋友已经离开了。
她轻叹口气,低头回想着这一晚上惊心动魄的要命时光,从许烈和姜楠的异样,到许老爷子和许老太太恰逢其时的外出,以及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带着花生油味的牛肉片,再到突然消失不见的过敏药,一切的一切,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就是阴谋。
难怪之前家里处处都放满了花,现在想来他们不是为了试探,更多是想报复她。
只是她明明撒谎说自己花粉过敏,那对母子是从哪得知她其实是对花生过敏的呢?
正琢磨着,眼前突然笼上一片巨大的黑影,接着一双崭新的白色运动鞋刻意地停在眼前。
池绛缓缓抬头就看到许清焱正拿着瓶矿泉水伸到她眼前,“你活过来了?”
一张口还是那么不着调,但池绛却没有反驳,毕竟他说的是事实,这个晚上她差点死过去。
她讷讷点头,接过他手里的水,“谢谢。”
许清焱抬眼看了看医生办公室,“你半个月前来看过过敏?”
池绛愣怔一瞬,不明所以的点头。
半个月前为了跟踪许烈,她故意吃了花生把自己弄过敏,然后外出来医院,简单开了药。又匆忙去许烈常去的篮球馆堵他。
“你怎么知道?”她踟蹰着问出心底的质疑。
许清焱收起了以往的吊儿郎当,看透一切般深深看向池绛,“他们上周来医院查过你就诊记录。”
他们?池绛大脑中倏然浮起许烈那期待又得意的表情。
刚刚她还在猜测那对母子是从哪得知她对花生过敏的,眼下立刻有了明确的答案。
她没有接话,仰头看了看吊瓶,滴答滴答的水滴不紧不慢地顺着管子流进她的身体。嘴角跟着划出抹苦笑,她回想着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许烈母子的争斗彻底拉开序幕的呢?
是从上次饭桌上吵架?还是她被推进泳池?还是和姜楠在楼梯上相怼?
追根求源,其实从她一进门那对母子就对自己百般看不上。
或者说从池绛决定嫁进许家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要入这个宅斗局。
看到池绛这个反应,许清焱也没惊讶,他双手插兜靠在墙上看着池绛惨白的小脸,心里划过抹异样,开口随意地调侃道,“哎,你这种单纯小白还真的不是他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