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了挣扎着，“不行，如是她——”
清虚急得满头大汗，“圣子留在这才是拖累她！”
未了一滞，转头看向不远处奋力厮杀的身影，只怪自己的预判出了差错，悔之晚矣。
是自己没能算到这一步，才贪心地留下她，如此成了她的负累。
然而清虚想的也过于天真，敌我之数，相差如此悬殊，他们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另一侧，刚刚避开一刀的休言，下意识地开口呼救，“啊——休武！”
话音刚落，便意识到自己求错了人，有些习惯，有些依赖，从现在开始，他需得学会戒断了。
休言这般想着，眼底焦灼着失落痛楚，心底却吊着几分难以言明的期许，可很快，这些个复杂便被惊恐取代。
眼看着又一刀追落，休言吓得摔倒在地，好在狐狸及时飞身而至，替他拦下了攻击。
与此同时，休言心中对那人最后的期许也被驱散了。
不远处观望的楚豫不禁斜睨着绪智，质问药效，“禅师的药可是太过普通？那狐妖怎还是这般能战？”
绪智支吾辩解着：“许是吃得晚了些，药效还没得发挥。”
十三凭一己之力拦截者暗卫，可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完整的剑法都不曾学下一套，只能凭着灵力走出些神出鬼没的步法阵式，才能同楚月等人周旋至此。
要说楚月，不愧是摄政王的暗卫统领，一柄长刀舞得光影纷飞，刀风荡起。
若是往日，十三尚且能应对，可现如今既中了毒，想拦截住蜂拥而至的敌人委实不易，灵力消耗过甚，连兕齿匕首也渐渐失了准头，自己亦吃尽了苦头。
倒不是她不忍大开杀戒，说实话，若没这天道戒律，真讲不好这狐狸一口能生吞几个，毕竟她自出生起，便在灵界奉行着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进谷以前，她可是没少捕猎，也没少被猎。来到人界，也正是因头顶悬着天道，她才处处谨小慎微，唯独那一次失控，便引来了雷罚，劈得她半死。
狐狸尚不知晓自己为何被天道盯得这般严，降雷罚比降雨还及时。然也不是惧怕雷罚，说到底，劈几下死不了，但她眼下要是一不小心引下来几发紫雷，就更没办法带未了他们离开了。
顾忌一多，行动自然受阻，稍有滞涩，便又多了几道血痕。
休武给她下的药，不知是何古怪东西，叫她筋骨无力，血肉中像有千万只虫蚁攀爬一般，蚀骨难耐，于她而言，便是雪上加霜。
也难怪二鸟要她回谷特训，在人界，若没了灵力好歹也能有身功夫傍体啊！
“是儿！”未了眼见着十三又被砍伤，心中焦灼难耐，“你先走好不好，
去找五施主他们来相救！”
“说得什么傻话！等五哥赶到，你早凉透了！”十三面色越来越苍白，她不断调度着最后一点灵力，感受着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可她浑不在意，“小和尚，狐一定会带走你！”一定！
说罢，狐狸纵身腾空，周身灵力翻涌，衣裾随之飘荡，兕齿匕首于胸前无触自立，那双浅金瞳半张半阖，隐有鎏光滑过。只见她双手捏印，匕首随之自旋，速度快到现出残影，搅起风波。
“不可！”
这声阻拦出自绪智之口。
看见狐狸催动元神之力，心里便叫着糟糕，这么一时片刻，足够藏娇彻底发挥了。他真是没想到对方为了几个凡人能做到这地步，明明可自行逃遁的，却偏要留下受苦。
他看得出狐狸自上次雷罚后，并未恢复完全，靠着催动精元来调用灵力，伤的是元神根本，她经这一遭又一遭，怕是得歇上百年才修补得回来。
这倒不打紧，关键是，藏娇发作，这下她怕是想走都难了。
他的异动，让楚豫侧目睨视，那眼神不必说什么，‘你是脑子有病吧’这句咒骂即刻蹿进了绪智的脑海中。
只不过此时的绪智，可没心思理会这疯癫王爷，他在考虑要么索性将人和狐狸都卷走，借此机会威逼利诱，骗出佛骨…
狐狸也没心思理会谁的阻拦，只一挥手，霎时间，一把匕首分化七柄玄刃，再一拂袖，七刃顷刻而发，携着灵力袭向攻来的禁卫。
凡人的刀剑再是快，又怎能与覆着灵力术法的妖刀相抗，只见七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游曳讨伐，刀刀见血，刃无虚发，虽未致命，也让楚月等人吃足了苦头。
十三终于赢得片刻喘息，若是在灵界、若是在她修为正当时，这兕齿匕首能分化妖刀百柄不止，岂会是这区区七刃。
然而，尚不待她舞弄几许，连这区区七刃也未能保住。
藏娇的药性果真被狐狸一举激发，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瞬间，便于她体内肆虐猖獗。
十三猛然一滞，呼吸凝做成团堵在丹田处，奇经八脉顷刻间断了流转，四肢百骸亦如断线珠玉般，卸掉了所有气力。
只见少女，轻飘飘如丝絮般，蓦然坠落。
这一回，便是舌尖放血求个半刻清明尚也不能了。
身为灵狐，她自是摔不坏，可蚀骨灼心的毒，折磨得她抑不住喉咙里的呜咽，“呜…额…”
“如是！”眼看狐狸于半空中跌下，未了轰然心惊，立即挣脱清虚，朝十三的方向跑去。
只是没有了狐狸的阻碍，楚月等人便也没了阻碍，只见她立即飞身越过蜷缩在地的十三，提刀直奔未了袭去。
十三挣扎着抓地，想要起身拦截，却抵不住藏娇的药力，动弹不得，“小、和尚…”她望向未了的方向，心急如焚。
休言&清虚：“圣子！”
就在绪智准备动手施救时，仿若石像的休武，终是不再沉默，高喝一声，挥拳迎向楚月，顺势挡在未了身前。
绪智：……你早干嘛了？！
“楚青，你疯了不成？”被突然闪身而至的休武挡住了攻势，楚月先是一惊，随即怒斥道，“当了多年的和尚，便连主子是谁都忘了？”
休武没有理会楚月的斥责，亦没有回头去看未了等人的讶然不解，而是朝不远处的面色已然森寒的楚豫，哑声开口：“王爷，求您放过他们吧，几个老弱病残的和尚而已，他们根本无力阻碍您的谋划，”他卑微而又恳切地乞求着，“阿青向您保证，会将他们送进与世隔绝的深山，终生看守着，绝对不踏出半步！”
楚豫目光冰冷地瞪着对方，这一刻君王的威慑彻底显露出来，携着翻滚而至的怒意，肃声开口：“你是本王的狗没错，但本王也没打算让你去给外人看门！”语气阴沉骇人，“你应当庆幸，本王没令你亲自杀了他们！…开口前要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他的话一出口，让楚月不再犹豫，冷漠地攻向休武。
休武别无他法，只得迎战，既已做下决断，就势必要再次背叛，自己这条命，用来还谁都不够……
他原就不敌楚月，此时又要分心应对接近未了的其他暗卫，很快便挨了数刀。
“且当心！”未了到底还是不忍看对方受伤。
举目望去，他只能一次次提醒着小心，却帮不上任何忙，十分无力，且眼见狐狸那儿危机重重，他又过不去，当真忧心如焚。
正待此时，一名被休武踢翻在地的暗卫，不再执着向前突破，转身回攻，朝蜷伏在地的狐狸袭去。
眼看着冰冷的刀刃径直挥下，十三试图握起匕首身旁的匕首，却实在无力抵抗。
未了失声阻止，“住手！”不顾与自己擦颈而过的刀刃，舍身奔去。
可他距她甚远，即便如此，亦来不及阻止……
第93章 生离与死别
冷刃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道瘦弱的身影扑向十三。
刀破骨肉，发出尖锐而黏腻的撕裂声。
休言咬紧牙关，将那剧痛堵在喉中，在对方还未及抽刀的瞬间，反手死命拽住那人的胳膊，随即伸出另一只手，拾起狐狸掉在手边的匕首，回身一击，奋力刺入其胸膛。
刹那间，鲜血四溢，却分不清是谁的更多一些。
直至对方咽气，休言才松开手，甫一卸力，便猛地呕出大口鲜血，俯面跌落，僵直地倒在狐狸身侧。
十三怔怔看着这一幕，昏沉中，只觉从他身上涌出汩汩刺目腥甜，顺着青砖漫向自己，她甚至能感受到那股温热。
可她连替他查看的力气也无，涣散的金瞳溢出一丝诡异的猩红，十三的喉咙里响起野兽的呜咽低吼。
——休言！
休言止不住喉咙里翻涌的鲜红，下意识伸出手臂，紧紧握住十三，残喘地叮嘱。
“狐、狐儿，快、走...救、救圣...子......”
而十三，连说话的气力也流失殆尽，望向休言的金眸满是痛苦挣扎，可即便滔天怒意，却也只能化作戾气熏红了眼眶。
狐狸发出近似呜咽的嘶吼。
此刻的未了，如落苦海，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影像也变得混沌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