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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尘海:如是我闻_随便火火【完结+番外】(65)

  楚豫的眸光微动,闪过玩味,终于开口道:“早先听说圣子新收了弟子,便是这位小师傅吧,果然,如传闻中说得那般,甚是毓秀钟灵,难怪会让圣子破例收作入室弟子。”

  未了有些意外,虽说‘圣子时隔多年再收徒弟一事’早在两年前那场水陆法会上便被当作逸闻传开了,可楚豫突然间提到此事,还是让他心中不免警惕几分。

  他慢条斯理地回应:“殿下谬赞,委实算不得破例,都是应佛祖指引罢了。”

  楚豫扯了扯嘴角,心中讥讽:呵,得了吧,蒙谁呢?佛祖能指引你收个狐狸精做徒弟?这小圣子张口便是瞎话!

  十三余光瞥了眼那屏风前的酲王,同样腹诽:这么多年了,还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混样,啧啧!

  楚豫语含调侃,幽幽感叹:“这么说来,今日本王能邀得圣子入府,也算是佛祖指引了。”

  说着,他抬手朝侍候的仆从打了个手势。

  仆从会意,矮身退下,不多时,捧着一床毛绒毯子回来,走到楚豫身边,将毛毯展开,轻柔地盖在主子身上。

  绒毯很大,毛色银白,柔亮顺滑。

  空气一瞬间凝滞。

  未了眉宇肃起,下意识地挺了挺身子,想要回头,却知此刻不能。

  在它被抱进来的那一刻,十三就识出了这是张狐皮。

  不只是十三,凡是眼睛没毛病的,应当都识得出,毕竟那蓬松雪白的狐尾明晃晃跟那吊着,被制成了绒毯的装饰。

  从狐尾的体量上看,这只银狐少说也在人间修炼了七八百年,即便没能化形,也是成了地精的,结果却难免有此一劫。

  此时此刻,不止未了担忧,连休武都罕见地紧绷着,生怕身边这狐儿做出什么应激反应。

  而十三却只是凝滞了一瞬,眉角轻蹙的动作稍纵即逝,便恢复如常,未曾显现出激动情绪。

  但未了却察觉到,那狐儿周身的气焰,沉若渊潭。

  楚豫似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道:“本王近来很是偏爱这狐毯,下面人送来时,说是稀有得很,非是什么普通狐裘,又言盖着它不仅能百邪不侵,还有助于蓄养精气……本王听着,倒是想起了天子寺的圣物舍利,有异曲同工之妙用啊,哈哈哈,你说是吧,圣子?”

  未了浅浅颔首,没作回答。

  “圣子可是觉得心有不忍?先说好,它可不是本王害死的,不过嘛…既然送到了本王手中,本王也没道理不去享用,好歹也是让它死得其所了。”楚豫有意无意地斜睨了眼十三的方向,接着道,“本王只是感慨啊,这灵狐何罪之有?只因怀璧罢。”

  话毕,楚豫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巡行在未了和十三之间,见二人均是神色平静,尤其是十三,对这被剥了皮的同族不见丝毫怜惜共情,更别说是他原本期待看到的恐惧愤怒之色了。

  楚豫:瞧瞧,果真是个畜生,连对同族都没有仁义可言,这小圣子是怎会相信她留下真的是为了报恩呢?说不准也是为了那佛骨舍利。

  未了缓缓开口,沉声道:“阿弥陀佛,因果业障,自有天定。”

  “呵,天定?”楚豫嗤笑,“本王偏偏就要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管他因果,也不必担忧业障,反正都是老天定好的,任它去评判,如何?”

  未了:“王爷若认为那般行事循天理、顺天道,自然无不可。”

  “哦?本王倒是好奇,这保佛党和灭佛党,在圣子看来,哪一方是顺了天道?哪一方又是逆了天理呢?”楚豫的这句阴阳怪气,相当于将不满摊开,似乎并未想过粉饰自己的立场。

  未了:“皆是私欲矣。”

  “哈哈哈——”楚豫发出一阵大笑,只是眼底却不见真正笑意。

  “私欲私欲,说得好啊!既说到这个,有件事还需圣子替本王解惑,”他手中把玩着腰间的禁步玉珏,一脸求解惑的表情看向未了,“奉先寺明明还在主理着僧录司,却已经压制不住某些寺院了,本王瞧着,如同虚设,而国师和圣子这个时候只顾领着寺众避世修行,对一众善信不闻不问,此举是否也该称之为私欲呢?”

  未了抬眼直视过去:“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见对方没有矢口否认,楚豫眼中闪过讥笑,装模作样地开口:“如此,本王也不绕弯子了。方才那一问,并非本王有意为难,实在是近来发生些令人恼火之事…”他话锋一转,试问道,“不知圣子可听闻玉峰寺大举扩招之事?”

  未了微微颔首:“略有耳闻。”

  前些年元慧通过僧录司颁布过按规模限制寺院名下附属庄园和商铺数量的限令,楚膺禄当时摸不准新帝的心思,便没有强硬抵制,规矩也就这么立下了。

  但设了限令并不代表就没办法见缝插针,近两年,楚膺禄愈发没了忌惮,在南楚各地收编小寺院,挂上【玉峰寺某某分寺】的旗号,以此扩大基础规模,紧接着又号称为了‘维系’僧徒的生活保障,开始兴建庄园,纳新买奴。

  “……就连本王这封地内的好些个寺院,如今都已归到了玉峰寺的名下,前些日子,我方才得知,临近宛城的瑶县,居然整个县都变成了人家的附属庄园,本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丢个县,委实离谱了些。”

  他这话并不夸张,此事说起来,导火索还是酲王那次挑起的灭佛之举,淮地的大小寺院一度陷入紧张自危中。

  坐落在瑶县的安瑶寺,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伽蓝,小到不具拥有附属庄园的资格,平日里主要靠着县衙拨下来的专款维系着。然而酲王接手淮地之后,县尹见风头不对,便下令停了这笔款项,以至安瑶寺只能靠周边村民的供养来勉强支撑。

  直到玉峰寺开始大规模‘招兵买马’,这座县城小庙终于等到了时机,在楚膺禄派人寻上门时,它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大腿,成为了玉峰的分院,更名为玉瑶寺。

  成为分院后,地位自然不同以往,有资格圈地建立庄园了。禄康王见这瑶县本就不大,索性挥手揽袖,将整个县城并着为数不多的两三个村落都划到了待建的玉瑶庄名下,这举动,任谁看都知道是明着挑衅酲王。

  瑶县的县尹则进退两难,既要听命于酲王,又得罪不起风头正盛的玉峰寺,因此对于这寺院抢地之事,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不作声。

  玉峰寺的猖狂,也鼓动了其他眼热的寺院地主。南楚境内,寺院经济与世俗经济的纷争更加白热化。

  试想一下,一个地方,同时有两股势力相争,将会出现何种情况?佛寺自成一派的运转体系,使得它那些附属庄园落建在哪里,哪里就会发生与原有势力争夺土地、财物和劳动力的情况。

  也正是这不可调和的矛盾,从前酲王仅仅扔块石头,就激起了保佛党和灭佛党的迅速产生。

  贵门氏族为保住自己的权力地位,要么高举灭佛旗帜,要么秉承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纷纷建起寺庙扮起僧尼,反过来去侵占别人的土地。

  这也是当初武烈帝那些政令的弊端,元谦提醒过

  ,可峥嵘半生、驰骋沙场的君王,当时却只看得到既得的眼前。

  “……小县城而已,若是单纯丢了也没什么,左不过是送给自家皇叔了。可是,”楚豫的神色晦暗了几分,连声音都变得阴沉了些,“近来那瑶县发生的几起案子,让本王很是忧心……”

  前段时间,瑶县来人上报,玉瑶庄逼迫村民将年轻貌美的女子送入庄内做入籍养女,如此,才能分配到优良的土地耕种,待到收成时,给寺院庄园的供养也可减少三分之一。

  这一要求,乍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干净行为,但村民无法,只有妥协。毕竟对这些生在穷乡僻壤又向来重男轻女的村民来说,赔钱的女娃娃舍就舍了,若还能换来全家人不饿肚子,当真是值得的。

  可紧接着,玉瑶庄又提出过分的要求,这次是要将长相精致的稚子送到玉峰寺做灵童,为佛祖添香添油,以显虔诚。

  稚子做添香灵童?当真如此?众人不得其解。

  然而瑶县是个小县城,就这么些人,符合条件的稚子又很是有限,哪里经得住三天两头地往寺里送?更何况,又是女子又是稚童,哪一家又能一而再地舍得?

  不送,自然是没有好日子过;反抗,又力之甚微。

  无奈之下,这些村民便将主意打到了外乡,连蒙带骗地将人拐了来,送进寺中充数,不到半年的工夫,淮地各城发生了多起失踪案件。

  “不止淮地,近日来,另有件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徐尚书家的小公子夜里在宛城逛市集时被掳走了。据说,徐小公子当日是陪同长姐去参加了春日宴,那场晏游,是本王七哥闲来组织的,不过地点,却是在禄康王所管辖的秦河别庄…听闻那徐小公子,仙姿玉质……”楚豫顿了顿,别有深意地接反问未了,“小圣子可有觉出些暗藏玄机?”

  此事在未了听来,震惊有,冲击亦有,他从没想过楚膺禄会狂肆如此,然那些少男少女究竟是为何被带到玉峰寺,他此时是不愿深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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