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小婷拿起阮棠面前的碗把米饭都拨进自己碗里，说“没事儿，我替姐吃，正好今天有排骨。”
阮棠妈喜笑颜开：知道你爱吃这个，我都记着呢，今天多做了点，分几顿装的，等会儿你带回去。
小婷啃了口排骨，忽然又想起来：哦对了，家里的饺子也快吃完了，姨你得空再包点冻好我过来拿。
李叔拉着脸训斥：你们两口子都结婚几年了该学会自己过日子了！
“您就我这一个女儿，不疼我疼谁？对了，姨，这两天太热了，我看你家好像有床新的夏凉被，我一会儿也顺便拿回去了啊。”小婷说着，嘴里喷出一颗饭粒落在阮棠胳膊上，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把筷子重重一放，阮棠妈赶忙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她的小腿，微笑道：行，我们老人的东西将来还不都是你的，想要啥尽管拿。
还没等阮棠发作，小婷笑着发难：这话说的，我爸每个月五千多的退休金，姨你可真会盘算，看来这是打算将来棠姐结婚让我爸出份嫁妆啊。
李叔也将筷子拍在桌上：我的钱想怎么花是我的事儿！
阮棠妈赶忙当起和事佬：不用不用，我闺女结婚不用我出什么钱，楼下那辆车你们看着了吧？就是冯雪的，他们自己有出息，不用我们老人操心。
阮棠淡淡一笑，点点头说：这话不错，妈你可以放心倒贴他们父女，不用考虑我。
她看向李叔，笑道：以前呢人说女人离婚带孩子是拖油瓶，现在男女平等了，老男人也能拖着小的逮着个女人连吃带拿，反过来还觉得别人图自己那三瓜俩枣的退休金，叔叔你说是不是时代在进步？
“你说谁拖油瓶呢？”小婷一拍桌子，险些直接将桌子掀了。
如果时光能倒流，阮棠妈一定不会让两家的女儿坐在一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分不清到底是谁先朝对方动得手，一上来就进入了最激烈的薅头发环节，磊磊见自己媳妇儿动手，也上前加入战局，拽着阮棠的胳膊将她甩出去，冯雪闪身上前扶着阮棠将磊磊推开，顺势给了他一拳。
阮棠妈眼眶通红，喊着“别打了”去扶自己女儿，冯雪将他按在一边的墙上，教训道：谁教你打女人的？
冯雪一直以来都有健身的习惯，出来以后天天跑腿送货又练出了一身肌肉，轻而易举就将对方钳制住，由不得他反抗。
小婷不顾老李的阻拦，扯着阮棠妈的手指着冯雪撒泼：我告诉你，我老公在机关是靠脸面吃饭的，今天挂了彩你们就等着赔钱吧！当初说得好听要对我和我爸好，现在你那个拖油瓶领回来的男人就这么打我老公？就你这倒贴都没有个倒贴样儿的老寡妇，我要能让你进我家门我跟你姓！
阮棠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冯雪，冲到自己妈妈身边拉开小婷，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扬手就是一巴掌：你们两个泼皮无赖还有脸说别人是拖油瓶？赶紧带着你那一个月五千的爹滚回去供着！
她说着，又转身端起桌上那盆排骨连着盆往小婷身上扔。排骨盆在小婷脚边炸开，将她的丝袜和凉鞋染成了枣红色。小婷瞬间发出土拨鼠尖叫，疯了似的冲向阮棠，却又被冯雪挡了回去。
“啪！”
一声酒瓶碎裂的声音让各种吵闹声归于寂静，所有人都一脸讶异地循着声源看过去，看到老头子倒在地上。
见众人都安静下来，老头子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女儿女婿沉声道：回家！
“老李……”阮棠妈伸手要去拦，被阮棠拉了回去。
老李一家走后，阮棠母女在一片狼藉的房间内抱头痛哭，冯雪手足无措地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转身默默去将地上的酒瓶碎片和排骨收起来。
“我一心想着将来过上好日子接你去北京享福，你呢？不知道从哪儿找个糟老头子又去伺候人家，你这大半辈子吃的苦还不够是不是？”
阮棠妈泪眼朦胧地呢喃：你李叔人不错，妈也是想……早点安顿好自己，不给你添麻烦，人们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
阮棠将她握着自己的手推开，埋怨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什么老伴？他就是岁数大了想找个不要钱的保姆！
冯雪走过来将阮棠妈从地上扶起来，轻声劝道：阿姨，我本来不该插嘴的，但是有句古话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就算这位李叔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有这对女儿女婿在，您也绝对过不上什么安生日子，到时候阮棠不是更为您担心了？
他说得头头是道，阮棠妈也没再多说什么，嘱咐两人先休息会儿，就回卧室去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阮棠妈情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张罗着要给两人做饭。
冯雪见阮棠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提议让阮棠带自己出去在周边转转，就拉着她出门了。
两人选了家烧烤摊要了一打啤酒，阮棠一口气灌了大半瓶，开始一边哭一边讲妈的辛酸史。
“你不知道，我妈前半辈子过得太苦了，怎么老了反而忘了年轻时候的教训，变成恋爱脑开始相信诡计多端的老男人了？我真的……嗝……不理解……嗝……”她忽然开始一个劲儿的打嗝儿。
她猛灌了两口啤酒，还是没能停下，冯雪看她一边哭一边打嗝儿，忍不住想笑，但见她泪眼朦胧地看自己，赶忙正色，拿手机打开计时器，说：来，你跟我做，深呼吸，好，然后憋住气，气息下沉，坚持15秒。”
阮棠原本眼眶发红，这下憋得整张小脸都开始发红，嘴巴鼓鼓的，像愤怒的小鸟。
“好，来，呼气。”冯雪缓缓摆手，阮棠眼珠子转了一圈，惊喜道：真的不打了诶！
冯雪咬了口肉串，说：我觉得有时候就像身体受到刺激会打嗝一样，追求幸福和陪伴也是人的本能，你要理解阿姨。
“追求幸福和陪伴，”阮棠沉吟片刻，也拿了根肉串一边吃一边问：那憋气十五秒就可以阻止自己的本能吗？
“应该是吧。”冯雪迟疑了一会儿答道，而后朝老板招了招手说再要两瓶啤酒。
第29章 .养成系
冯雪说完那句“应该是吧”，阮棠忽然觉得心里五味杂陈，欣慰又心酸。
她拿起玻璃杯跟冯雪碰杯，说：那感情好啊。
其实她想说的是，自己先前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或许就是害怕这种本能，害怕因为想要幸福和陪伴去对一个人卸下防备，然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弃之如敝屣。过去身边想要谈恋爱的同事都把她当恋爱指导，她对技巧信手拈来，将男人定义为可以任意拿捏的生物，通过分析给出应对手段。但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过来，自己不是蔑视爱情，而是不敢接近。
尽管她觉得冯雪是那个绝对安全的树洞，但是有关这个话题她还是没有继续下去。
晚上阮棠洗完澡出来，看到自己房间门开了个缝，冯雪侧身曲着腿躺在自己那张小床上，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反差萌。
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观察一个男人睡着的样子，他平日里看着比贾英骏和吴家豪都要成熟，可能是因为他平日里太过理智，沉稳，总是在一群人里扮演那个负责照顾人的角色，此刻却像是个孩子，让人莫名想过去抱抱他。
阮棠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复杂的思绪，就被妈妈拉着她搭在门把上的手拖回主卧。
“你干嘛？”阮棠甩着手腕吃痛道。
阮棠妈压低声音：我问你，你们俩现在到哪一步了？不管到哪一步，你将来去他家没结婚之前也不能睡一个房间，听懂了没？
阮棠失笑：那么小一张床，怎么睡啊。她说着，转身钻进大床的被窝闭上眼睛。
“床大也不行！”阮棠妈也跟着掀开被子躺进去，把她的肩膀掰过来继续叮嘱。
“嗯，”她闭着眼睛答应了一声，忽然又坐起身，“要不你跟我去北京呆几天吧，省的那个老李又来纠缠你。”
阮棠妈关了灯，转过身去，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可不能跟我学，当初我跟你爸还没结婚就有了你，你自己心里得有杆秤，别像我似的。
阮棠眼眶一热，下意识俯身去抱着妈妈的腰，从背后抱住她，印象里，她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正式的肢体接触了。
“妈，将近二十年了，也该翻篇了，不能再被那个男人影响了，你跟我都是，凭什么因为他犯错咱们就不配再幸福啊？你不能那么想，不能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找个男人凑合不给我添麻烦就行，不能那样，我也是，咱们都得尽力让自己高兴，好好过日子。”阮棠因为激动，声音颤抖着。
阮棠妈没说话，她就放开手转过头去，过了一小会儿，她睡意朦胧间似乎看到妈妈的肩膀在微微抖动。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阮棠妈就催着二人赶紧回北京，说不要耽误工作，还打包了一大堆半成品菜给他们带着。
临走的时候，阮棠妈敲了敲车窗，叮嘱：你们两个好好相处，小冯啊，多照顾我们棠棠，她有啥不好多担待，两个人每天开开心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