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能认错的，那双原本应该满是温柔的圆圆的杏眼，却透着清冷和倔强，看过一次就忘不掉的。
“阮棠？”徐薇推了推她的胳膊，她这才回过神来。
这个被他唤做“欢欢”的女人，此刻正望着她，脸上挤出一点惨淡的笑意，整个人像是一颗被岁月打磨的满是划痕的珍珠，没有了原本的光泽。
看起来，她并没有认出自己。
“哦，”她赶忙整理了一下思绪，勉强回以一个微笑，说：没事啦，他……几岁了？
“还不到五岁，他有点特殊，吓到你了吧？”欢欢仿佛是怕再吓到孩子，说话轻声细语的，期间不忘一直轻轻拍着他的背。
“没关系，他没事就好。”阮棠心不在焉地摆摆手，侧过头看向徐薇，说：我还有事，那我先回去了？
徐薇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从她手里接过便利店的塑料袋，说：我跟你一起去你那儿坐坐吧。
跟欢欢分开的时候，阮棠趁着她和徐薇说话，悄悄用手机拍了小男孩的照片，回去的路上一直抱着手机端详。
小男孩长得很秀气，尤其一双大眼睛长得像极了妈妈，她不断将照片放大，企图找出和脑海里的冯雪重合的地方。
“怎么了？”坐在她旁边的徐薇喝完豆浆，见她依然紧锁眉头，问：“不怕晕车啊？”
阮棠放下手机，挪动身子凑近徐薇，问：诶，刚才你那个粉丝姐妹，她有给你讲过她的经历吗？
“干嘛啊？”徐薇沉默了片刻，说：这是人家的隐私，我拿出来和你讨论，不好吧。
“那你还不是把我的隐私当素材？”阮棠一急，抓着她的手腕晃了晃，“你就给我讲讲，她真的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你认识？”徐薇一脸疑惑，“那你们刚才也没……”
“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嘛，你赶紧给我说说，挑重点说就行。”
徐薇抬眼打量了一眼司机，只见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师傅目不斜视，似乎车上完全没有她们这两个人，她抿了抿嘴，低声道：就是……她怀孕初期她老公出了点事，那时候还不知道怀孕嘛，对方好像是为了给她留点财产就提了离婚，结果她受了刺激，整个运气精神压力都比较大，后来临盆的时候难产，小孩缺氧伤到了大脑，大概一岁的时候确诊了阿斯伯格综合征。
“阿斯伯格综合征？”
“就是自闭症。”
好像一切都对得上号。
阮棠觉得双手发软，她想要攥住手机，手机却从手里滑落到座椅上，一阵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侵入她的每个毛孔，她勉强平静了下来，轻声感叹了一句：怎么有点冷……
徐薇坐直身子往前看了看，向司机问道：师傅，冷气调小一点可以嘛？
司机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和气道：女士，车上没有开空调啊，你是不是不舒服？需要水吗？座椅旁边就有。
徐薇拿过自己那侧的矿泉水拧开递给她，见阮棠面色发白，语气里不无担忧，问：怎么了？她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第51章 .真实，残酷的真实
阮棠喝了几口水，晕车的症状却愈发明显，她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迅速收紧，低头闭着眼睛掐了掐眉心。
“很难受吗？”徐薇握了握她的手，凑近她语气担忧地问道，但她却觉得徐薇的声音好像忽然变得很远。
她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招呼司机停车。
这是这个城市最好的季节，阳光明媚，又不时有带着凉意的秋风中和掉原本的热度，树叶翻飞着落下，姿态却格外欢快，无意中刺痛阮棠逐渐沉下去的那颗心。
落叶都有奔向的去处，那她呢？她所以为的目的地，是对的地方吗？
“不可能这么巧吧？”徐薇嘶得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而且你之前在医院每天接待的都是女客户，他前妻你就匆匆看了那么一眼，认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阮棠定了定神，问：你有她的朋友圈吗？
徐薇摇头：我们最多就是公众号后台私信聊过几句，没加过联系方式。
“那你能把她头像给我看看吗？”
徐薇将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好，等我回去在后台消息里找找。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徐薇忽然歪着头认真看她，问：如果，我是说假如，她真的是他前妻，那个孩子也是他的，你打算怎么办？
“我？凉拌。”阮棠此刻基本恢复过来，像是重新开启了从小培养的自我防御机制，又戴上了那副百毒不侵的面具似的，笑嘻嘻道：如果是真的，他早晚会知道的，肯定又要上赶着负责，他是圣父，我可不是一烧烧出一斤舍利子的圣母。
徐薇回去之后发消息给阮棠，问：我看了她的头像就是个风景照，还要发给你吗？
彼时阮棠刚做好几单外送的咖啡放在门口的取餐点，她看着徐薇的消息叹了口气，输入：算了。
她想了想，又删掉，输入：还是发给我吧，而后点击发送。
照片因为是截图的缘故，变得特别模糊，只看得出是海边的落日，红色的火烧云将大海也染成一片混沌，偶尔几缕金黄掺杂其中，像极了……西红柿炒鸡蛋。
想到这个，她肚子仿佛也收到了讯号，咕噜咕噜叫了几声。
阮棠去后厨在冷柜里找出冯雪前一天晚上做好的便当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看着转动的微波炉，她忽然想到流星雨来的那天，张浩宇神神秘秘地来找冯雪。
她在黑名单里找到张浩宇，解除黑名单，顾不得多想发了句：hello，你最近还在北京吗？我有事想问你。
不出一个小时，张浩宇就出现在了店里。
他穿了件巴黎世家的卫衣配他的半永久牛仔裤和白球鞋，头发长了一些，看起来依旧清爽阳光，却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阮棠做了杯薄荷气泡美式给他，问：你怎么没再去做个双眼皮？
他撩了撩并不存在的刘海，故意耍酷道：我后来研究了一下，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上镜的话，还是原生比较好。
“你不是说要去做工作承担男人的责任吗？怎么跟随时要去郊游似的，来去自如的？”
“这不是你找我吗，我要随时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你面前。”
阮棠刚喝了口气泡水，听他这么说，忽然呛了一下，猛地咳嗽两声，张浩宇看着他，脸上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挑了挑眉说：其实我这么说你才不意外是吧？
“我可没那么自恋。”
张浩宇摊摊手，说：我们有钱人是不用每天固定时间打卡上下班的。
趁着阮棠翻白眼之前，他赶忙讨好似的咧嘴笑了笑，说：你要问我什么？
此时刚好是午饭时间，店里除了他们俩再没有第三个人，阮棠神秘地往店门口扫了一眼确认，这才压低声音问：之前……冯雪是不是让你找过一个女人的下落？
张浩宇为难：可是雪哥不让我跟别人说。
阮棠叹了口气，说：哎，她的孩子也太可怜了。
“你说她有孩子？”
“所以他真的让你找过，你还真的找到了？”
张浩宇这才意识到被套了话，他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索性眉头一皱说：哎呀其实我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找过去才发现，对方地址和电话全换了，
他说着，又拉了拉椅子凑近了一些，低声道：而且我听雪哥说她老家的父母也搬家换了联系方式，我觉得一个人如果真的不想被找到的话，那找起来可比大海捞针难多了。对了，这些你千万别跟雪哥说，不然他该知道我大嘴巴了。
两人正说着话，冯雪骑着摩托车回来，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俩人的脑袋都快碰到一块儿了，脚步莫名加快了些，推门的动作也莫名响了一些。
阮棠下意识转头说欢迎光临，看到聊天内容当事人忽然出现在眼前，蓦地愣怔了一下。
冯雪自如地走到二人桌前，一手搭在阮棠肩上，一手撑着张浩宇的椅背，笑道：小宇来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阮棠抬头看他，莫名感到一种出轨当场被抓的心虚，竟然……还有点刺激。
“刚好在附近，就想着回来陪你吃午饭。”
她毫不避讳地拉过冯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拉开身边的椅子，说：坐啊，正好加入群聊。
张浩宇表情极为不自然地微笑问道：我们刚才在聊什么来着？
“就你的新生活啊，对了，你要不要给她买礼物啊？刚好有几个熟客把她们用不过来的首饰包包放在我这里卖。”阮棠托着腮往身后的陈列柜看了一眼，话题衔接得自然流畅。
张浩宇惊讶：啊？咖啡店生意这么不好做啊，你怎么当起二手贩子了。
阮棠微笑：这不都仰仗你小姑的扶持吗。
晚上阮棠收到一连串快递配送信息，再加上冯雪不断催促她先回家休息，她只好一个人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