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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考场有杀人犯_风声过处【完结】(59)

  视线再往后走,看到卷子纷纷收到每行两侧的卫士手中。这时乌纱头在香案前说道,漏答错答跳答,三个答,沾一个,就得死——“死”音一落,江两鬓视线正到达二十六行“玄”字列“殷”字座,是一个橘子皮脸的人,死气沉沉坐着,旁边金吾卫犹在校看卷子,他猛地起身,扭头将脖子送上,就在那金吾卫腰间刃上一划,邻座的纸上立时开了一朵娇小的红梅。

  恐怖,不敢去看,于是不将目光停留在人的身上。从那纸上横移过去,只在各张书案之间穿行。

  不多时检看时间已过,乌纱头喝令下达就要统一落刀,哀求声霎时铺满科场地面。视线拐到一张书案时,忽啪嗒嗒见到许多方孔铜钱落下,视线上抬,方知这是“天”字列“祸”字座,一个八尺虬髯美男,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袖子撸起,掏出两手都是甸甸的孔方兄,大喊家中千金可散尽,只求饶过一命。

  匆匆避过,继续往后。同是“天”字列,过了十三行,到得“渊”字座,忽就有一白色圆球砸进视野,细看时,那圆球中还有一黑斑在骨碌碌转动——那竟是一个人的眼珠子!显然犹未死透,还在霎着,蓦地就湿了,挤出许多咸泪,渐渐又变红,血与泪夹杂着流出。

  骇极,赶忙将视线往旁边转移。还未将目焦放远,就听得轰的一下巨响,忙调转回望,原来是一个黝黑而五短身材的人,跌跌撞撞地往外逃,然而后背已经被划开,里面的脏器哗哗往外掉,走一步掉一个胃袋,再走一步掉一个胆囊,等人逃到门槛边上,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可他不自知。

  眼见就要出去的一刹那,被边上一个卫士拔刀拦腰斩断,下半身跑出去了,上半身还在室内,看到自己的双腿踏在雪地里,他脸上喷出迷幻的笑意。

  江两鬓不再看了,狠命将眼闭上,然而无数惨声仍旧手脚并爬闯入——一颤颤断喉,头颅扑秃秃落地,碗口大的血芙蓉簌的一下喷放,都闯进来,从头皮一路到脚底,合身一个寒颤,险些要发疯。

  “下一轮我们一定要救他们······”李抚琴的声语已经有了哭音。

  “你把眼睛闭上,不要看。”同用传译器的武大沉声道。

  突然间,江两鬓很想看一看李蓬蒿。自从进了考场,后者就再没有在传译器中说过话。

  他还好么,也被吓住了么——于是探身出去,去寻“玄”字列“尊”字座,可惜隔得太远,探前缩后,也只能看到一角衣袖。

  最后只能回正身子,心中郁郁地想:但愿没事。

  杀戮结束后,几个伪作胥吏的探员入场,用杠架将场内的尸首抬出。又进几人,擎了尘帚地拖等洒扫工具,将一应断手断脚五官脏器收拾,同时拭净地面、墙壁、案角包括苟活考生身上的血水,足足拎了一十八桶出去。

  一张胡床被搬进来,放在香案前、血尸侧旁,乌纱头走过去,屈身坐下,而后罩望科场,开始数数:“二、四、六、八······”声音渐弱,后又渐强,“二十六,二十八——二十八个,噢不是,那边还有,二十九。”

  数毕,转看向一边记录的探员,肃声道:“写清楚了,第一轮,二十九人丧生。”

  探员点点头,擎笔在一张红纸上写好。写毕,搁下文具,独将那纸揣在兜里,急步跑出都堂。

  乌纱头回首,看向全场剩下的四百余名士子,指了指那探员离去的方向:“送信去了,给你们皇帝。”

  换个气口,接着说:“所以不必害怕。只要你们的皇帝按我们的要求,诏书一下,我们立马就放人,说到做到。”

  全场寂寂的,有一种冷气涌上来,因此呼吸声渐小了,牙齿打战的声音渐大——这是死过人的地方,人们这样想。

  在这死人的冷气中,第二轮的半炷短香点燃了。

  不过顷刻,传译器中传来基站刑侦人员曹向东的喜声:“有人打手势了!我看到了!不止一个,有好多个!”

  窦尧的声语紧接在后:“快快快快快!题目编号告诉我!口水话少说!”

  曹向东:“二十六,三十八,还有四十一,方位分别是第二十二行第四列位‘黄’字列‘裳’字座,第八十六行第二列位‘地’字列‘奉’字座,第一百一十六行第一列位‘天’字列‘弁’字座!”

  江两鬓很快反应,指出对应的负责人:“第一个是李抚琴的区域,第二个李蓬蒿,第三个武陵源!”

  李抚琴、李蓬蒿、武大一齐应声:“收到!”

  然而下一顷,便听李抚琴慌道:“坏了!二十六题我不会!”

  传译器中话音甫落,江两鬓一抬首,便看到李抚琴那一行东侧,把守的金吾卫有意无意侧过身,向她看了两眼。

  “你先别急注意声音,别被听到了。”江两鬓提醒道。

  话未竟,传译器已紧跟窦尧的答复:“第二十六题,语出《周礼·天官冢宰》卷八,‘内司服掌王后之六服:褘衣、揄狄、阙狄、鞠衣、展衣、缘衣、素纱’,帖‘褘’、‘揄’、‘阙’、‘鞠’四字!”

  李抚琴:“多谢!”而后飞快翻动手上的《切韵》。

  窦尧又道:“第三十八题,语出《尚书·商书·咸有一德》,‘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帖‘谌’、‘靡’、‘厥’、‘慢’!”

  李蓬蒿道:“了解!”

  那边武大已经等之不及:“窦主司,救救我啊,我这题《老子》的吧,这书我启蒙后一遍也没抄过啊奶奶的!”

  窦尧于是赶紧:“ ‘三十辐共一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帖‘轂’、‘器’、‘凿’三字!”

  武大欲哭无泪:“我他娘第一个字怎么写啊这不是考帖经这考生僻字默写呢吧?!”

  过了须臾,三人已将各自答案在《切韵》上找到。记住对应页序列序字序后,立即活动指节,悄悄侧过身子遮挡,就要将答案传递。

  与灌毒金吾卫交代的第二句话——

  “这句话,就是让考生认准要给他们传答案的人。”江两鬓一面说,一面转过头,看向中堂另一侧立着的六人,“就是他们。”

  一字须插嘴道:“这不可能,科场那么大,一百三十行,你就六个人,怎么传递全场五百个考生的答案?”

  江两鬓道:“他们座位并非聚集一处,而是前后分散,每个人约摸相隔二十行距离,差不多能辐射整个考场。往前看容易往后看难,所以,各自座位往后相间隔的区域,就是他们分别负责的传递范围。”

  语落,眼神示意,六个人依次上前,介绍自己的方位与负责领域。

  李抚琴第一个道:“我是‘地’字列‘芥’字座,在第十六行。因此,从十六行到四十行的考生,让他们都认准我,我就在他们前面,给他们传递。”

  接着就是韩提子:“‘玄’字列‘毁’字座吼,从四十行到晏老弟所在的五十九行,就看我的。”

  晏梓人即刻接声:“‘地’字列‘璧’字座,五十九行往后,到——我下一个谁来着?”

  李蓬蒿赶忙立身:“是我。”

  “多少?”

  “八十二行。”

  “哦对,八十二行。”晏梓人转头道,“从五十九到八十二,这中间二十三行吧,都看我。”

  李蓬蒿:“嗯,往后便是我和张老丈人了,他在八十九,我在八十二。”

  一个刀疤脸金吾卫说道:“你俩挨得很近啊。”

  “对,但还是跟前面一样,八十二到八十九看我,八十九往后看张老丈人。”李蓬蒿解释道,“我在‘玄’字列‘尊’字座,他在‘地’字列‘友’字座。”

  最后就是武大:“一百一十一行,‘地’字列‘舍’字座,一百一十一往后的,整个考场最后面的,都看我!”

  一百三十行就这样铺排完毕。

  刀疤脸发问:“那你们要怎么传答案?”

  闻言,众人都把目光朝向江两鬓;后者便举着《切韵》,在旁人注视下飒然走出。

  “用这本书。”他掷地有声道。

  整个计划陈述起来,就是以考生所打的编号手势为输入,以窦尧广博的学识作中央处理,最后凭借考生每人一手的《切韵》为输出。

  考生将题号用手势打出,一公里外崇仁坊架设的军用望远镜捕捉,即刻告知窦尧,以及相应区域的答案传递人。窦尧说出帖经答案,传递人即刻找出在《切韵》上的对应位置,记住页序列序字序,并通过手指运动向考生传递。

  “食指中指无名指,分别对应页序列序字序。”江两鬓将三指竖起说道,“食指敲击桌面,三下快两下慢,代表第三十二页;中指八下匀敲,代表第八列;无名指敲一下,间隔后再两下,代表第十二个字。”

  一字眉苦着眉头道:“大哥,太复杂了哟,你这让我怎么跟人家考生说——搜身很快的啊,刷刷刷几下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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